星期二, 14 10 月

以前是我搶救別人,但這次,我被搶救

當我躺到搶救室的床上的時候,我大腦一片空白。我不知道一會兒他們是要氣管插管,還是氣管切開,我會不會失去意識……

一切來得那麼突然,毫無徵兆!

周日,一個很平常的日子。

晚飯時分,我感覺兩天前的感冒加重了。以我的經驗,如果三天仍然嗓子不適,而且感覺往下走,那就要吃抗生素,通常吃三天頭孢菌素就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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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孩子媽媽扁患桃體炎所開的頭孢菌素還沒有吃完,於是我就吃了一顆,然後躺著休息一下。

過了一會兒,孩子和他媽媽已經上飯桌,喊我吃飯,吃過飯母子倆要去看話劇《哈姆雷特》。我說感覺特別不舒服,覺得全身血液都往頭上涌,頭特別脹,想再躺一會兒。

孩子媽媽說我臉都紫了,讓我趕緊到醫院。

孩子上學後,為了方便,我們搬到了離醫院比較近的地方,一住就是10年。雖然住的地方離醫院只有1.2公里,但那個時候自己走過去,或者騎自行車是根本不可能的。

如何到醫院,成了緊迫問題。

嘗試平台叫車,由於距離太近,基本沒有司機接單。終於有人接單,但要15分鐘之後才能開過來。

呼叫120?似乎太大動干戈了。

兒子一直說他能騎車帶我到醫院,但我最初有些猶豫。小時候都是我騎車帶他上學,這次反過來,還是不適應。

就在3天前,我們家廢棄了一年多的小款電動自行車(小蘿莉)折價500元後,換成了一輛嶄新的、重達55公斤的大胖電動自行車。

兒子高二,即將17歲,從交規上來說,可以騎電動自行車了,這也是他最近一直動員我們換車的原因。他自行車早已騎得爐火純青,這次買電動車後,由於新鮮,每天晚上都要騎著出去溜一圈。

坦白地說,新買的電動自行車體積過於龐大,我騎和搬都不舒服,但兒子說他騎起來說特別得勁兒。沒辦法,我倆落差有點兒大。

以前是我搶救別人,但這次,我被搶救

理論上電動自行車帶大人是違反交規的,這也是我最初猶豫的原因。然而,我的頻死感越來越重,沒有時間選擇了,騎電動自行車過去最高效——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

我一直篤信,只要我能堅持到北京協和醫院的急診搶救室,同事們一定能把我拉回來。

兒子抄起安全頭盔,衝下樓把車騎到小區門口等我。

我坐在后座上,一直在叮囑兒子不要太著急,路途並不遠,溜過去就行。但實際上在等紅燈的時候,我感覺越來越不舒服,我主要是擔心失去意識,從后座掉下來。

臨危不懼,不存在的!頂多算臨危不亂而已。

車到北京協和醫院急診北門,我讓兒子去找地方停車,我自己「捏著脖子掙扎著」走向分診台。

這一段不需要他指導,他對醫院的流程並不熟悉。

不巧的是,分診台已經排著六七個人。我徑直走到第一人旁邊,和分診台護士老師說,我應該是頭孢菌素過敏,非常難受。

分診台護士老師一看我的臉色,給我量血壓的同時,電話聯繫了搶救室。

我向排隊的病人致歉,他們都很配合。我想我當時的臉色,只要不是特別急的病人都會理解。後來,他們告訴我,我的臉已經充血成醬豬肝顏色(後面有復原圖)

很快,搶救室一線和二線醫生到了我身邊,我瞬間感覺踏實了。

醫生問我有沒有呼吸困難,我說呼吸困難倒沒有,但嗓子堵得慌,總覺得有東西沒吞下去,往上頂。

他們說直接進搶救室!

醫生問家屬來了沒有,我說家屬還在路上,孩子在急診門口等他媽媽。

我告訴醫生,如果需要上搶救措施,我現在意識清楚,可以先把字簽了。

兩位醫生扶著我進了搶救室——這個地方我曾多次來會診過正在搶救的病人,沒想到這次,我成了被搶救的人。

所幸搶救室當時有一張空床。

路過兩排插滿管子的其他被搶救病人的病床的時候,我在想,大概率過一會兒我也和他們差不多。我半開玩笑,其實更是認真地告訴醫生,如果搶救回來成為植物人,就放棄搶救。

醫生安慰我,不至於不至於,別想太多。

躺到搶救室的床上,醫生幫我脫了外套,接上心電監護,護士建立靜脈通路,抽血查化驗,並做心電圖。

輸液和抽血都很順利,幾乎不到一分鐘就全部搞定了,這就是同事們的水平。

然而,做心電圖卻不太順利。

當時我的心率飆升到170次/分,做了幾次心電圖,效果都不好,無法判讀。

我知道,心率再上走,就是房顫、室顫,就該上體外電擊除顫了。

我不知道一會兒是氣管插管,還是氣管切開,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會失去意識……

躺在搶救床上,才知道生命的脆弱和能力的渺小。什麼成敗得失,扯犢子去吧。

糖皮質激素(氫化可的松)通過輸液管進入我的靜脈中,抗過敏藥物苯海拉明已經肌注。

醫生給我進行了肺部聽診,說目前應該沒有肺水腫。她反覆問我有沒有呼吸困難,我都回答就是喉嚨有點堵。

我說頭很痛,尤其是太陽穴,一跳一跳的「搏動性疼痛」。醫生說沒關係,現在血壓已經恢復,有點反彈性升高,過一會兒就會好了。

醫生護士看我情況稍微穩定後,就離開了我,去忙其他的病人的事情去了。

孩子媽媽已經到達搶救室門口,簽各種各樣的字。

我請醫生轉告他們,我基本脫險。

隨著含有糖皮質激素的液體的輸入,我的感覺見好,這時,我才想起我好歹是科普達人,應該留圖留真相,用於將來科普。

我請醫生幫我照幾張相,包括難看的臉色和全身大片的皮疹,將來他們可以教學時用。他們說本來當時就想給我照相的,但是怕冒犯我——那個時候我是患者,需要隱私保護的。

醫生拍完照,說現在臉色已經好多了,但剛才真是慘不忍睹,就像醬豬肝。

以前是我搶救別人,但這次,我被搶救

過了2個多小時,我的臉色完全回復正常,皮疹基本消退。醫生說可以在搶救室睡一晚上,也可以回家休息。我聽著旁邊病床上儀器此起彼伏的報警聲,覺得還是回家更好。

離開醫院前,我請醫生把照片微信給我。

活過來的我,又開始折騰。我給豆包AI發送了剛才的照片和我的要求(在不改變衣服顏色的情況下,稍微加深臉部顏色),AI很快就給生成了一張圖。

我把圖片發給醫生和孩子媽媽看,他們都說復原得很好,但實際上當時臉比這張還要黑些。

以前是我搶救別人,但這次,我被搶救

尾聲

頭孢菌素過敏這事,來得很快,治療及時,去得也快。第二天我照常上班,除了稍感疲憊外,沒有其他不適。過敏發生一天後,我終於有時間和精力對事件進行復盤。

第一,為何發生過敏?

真不知道!我以前多次吃過頭孢菌素,都沒有問題,但這次中招了。除了隨年齡增長過敏可能性增加、藥物批次不一樣外,我覺得部分原因是勞累。

當天上午是北京協和醫院第30屆職工運動會,我和同事們一起快樂地參加了開幕式,各種照相組合加折騰,朋友圈發了一個九宮格。中午我騎共享單車回家,雖然只有幾公里,但也出了一身汗。

以前是我搶救別人,但這次,我被搶救

家裡洗臉盆的龍頭壞了,我花了一下午進行更換。管工真是一個特殊工作,與我喜愛的木工不一樣,有時需要蠻力,有時需要巧勁,更多的時候需要專用工具。我在網上先後買了三次工具(最後乾脆訂購了全套工具)才搞定,但反覆折騰,把自己累成狗了。

以前是我搶救別人,但這次,我被搶救

第二,幾點教訓。

不要感冒和嗓子不舒服就吃抗生素,包括頭孢菌素,吃藥之前最好查血常規,看是否為病毒性。但這一點做起來很難,尤其不是鼻塞流涕而是往肺里走咳嗽的那種;以前不過敏,並不代表本次和以後不過敏;不要以為只有喝了酒吃抗生素才有危險,我沒有喝酒;不要以為只有靜脈用藥才過敏,口服一樣可以過敏;事物是變化的,藥品廠家和批次也是變化的,雖然名字相同……

另外,像管工這樣的工作,不要以業餘挑戰專業,找物業師傅估計分分鐘搞定。我一直認為做健康科普也一樣,科普形式上可以跨界,但專業上則要謹慎跨界。

第三,關於過敏後轉運。

兒子用電動自行車帶我到醫院,雖然高效,也有安全風險(但聰明的,你告訴什麼事沒有風險呢?),而且實質上交通違規。我願意認罰,我是監護人,可以去交通隊。

我們家離醫院近,如果離醫院遠,打120可能還是最穩妥的,因為120車上有急救醫生,上車即可以開始急救。這也涉及到一個問題:120不能停在醫院和急救中心,而是應該均勻地分布在多個地方待命,也許未來人工智慧和機器人能做到這一點。

第四,感謝家人。

如果發生這事兒時只有我一個人在家或者在外出差,我不太可能這麼及時地被送到醫院搶救,沒準就掛了。

得相信女性的直覺。我當時感到不舒服,想著再躺著休息一會兒可能就過去了,但是孩子媽媽要求我立即去醫院,不容置疑。

對於兒子,我想用一首打油詩表達:「小子虐我十幾年,一朝送我上前線。倘若沒有這根草,我已提前說再見」。醫生說幸虧來得及時,否則如果喉頭水腫加重,發生了窒息,再來個呼吸心跳驟停,就不會這麼幸運了。我的確是上前線,尋求友軍——醫生幫助,一起和過敏這個「閃電戰」敵人做鬥爭。

最後,感謝同事。

感謝將我從死神手中及時拉回來的急診科同事(可能有遺漏),他們是:周伶俐大夫、楊驚大夫、王利娟大夫、鄒夢濂、肖迪和分診台護士老師。還有皮膚科來會診的劉曉涵醫生和張欣源醫生,其中張欣源醫生說他去年入職典禮聽過我的分享,沒想到以這種方式相見。

這就是曾經多次搶救別人,這次自己被搶救的經歷。關於頭孢菌素過敏,我只是感受,並非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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