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15 10 月

特朗普开写“死亡笔记”,司法部变身其“复仇者联盟”

近期,纽约州总检察长利蒂希娅·詹姆斯以及前联邦调查局(FBI)局长詹姆斯·科米均被联邦大陪审团起诉,引发全美震惊。此前,司法部已推动针对特朗普多名政治对手的调查工作,这一系列行动表明其本质是一场系统性的复仇举措。那么,美国司法部是如何一步步成为特朗普的“私人律师事务所”的?哪些知名人物在
“追杀名单”上?这些调查对美国政治将产生何种影响?

核心提要

1.
特朗普已吸取第一任期“教训”,在司法部“任人唯忠”,自部长邦迪起,该部由多位死忠把持要职,形成“全链条亲信化”。亲信马丁挂帅“武器化工作组”清算旧账、翻案追责。多名政见不合、曾参与对特朗普调查的司法官员被解职,司法部异化为特朗普当局的政治机器。

2.
司法部还直击第一任期“不忠”的下属及民主党各路政敌。特朗普授意下,前国家安全顾问博尔顿、前FBI局长科比等多位前下属遭司法调查;民主党多名曾反对特朗普的代表人物也遭到起诉,拜登、奥巴马等数位前总统面临司法追责风险。

3.
特朗普将司法部武器化的行为已经加剧美国政治撕裂。虽然这一罕见的行为名义上会被美国体制掣肘,但负面影响不可小觑。一方面,这将使司法部门的公信力荡然无存,在野党派会因此加深对执政党的仇视;另一方面,司法系统的“政治化”也会使今后的“前朝旧臣”担心遭到报复,从而加剧美国今后选举的摩擦,破坏其政治制度的稳定。

任人唯忠:推动司法部“大换血”,铲除旧政府“遗毒”

在特朗普的第一任期,他对于先后任命的两任司法部长杰夫·塞申斯和威廉·巴尔的忠诚度均不满意。塞申斯由于不愿参与FBI针对俄罗斯干涉2016年大选的调查而引起特朗普不满,最终应特朗普要求辞职。而其继任者巴尔则在2020年美国大选结束后选择了“反水”,声称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支持特朗普提出的选举被操控的说法。有此前车之鉴后,特朗普在其第二任期对于司法部官员的忠诚度极为在意,开始大规模安插亲信。

特朗普二次上台后将前佛罗里达州前总检察长帕姆·邦迪任命为新一任司法部长。邦迪是特朗普铁杆“死忠”,此前曾帮助特朗普应对诉讼,并在此前大选中多次支持特朗普的竞选,也曾公开支持特朗普关于总统选举舞弊的说法。

特朗普开写“死亡笔记”,司法部变身其“复仇者联盟”
除了邦迪以外,其他特朗普“死忠”也陆续加入司法部,以忠实执行特朗普的政策议程。特朗普还将其忠实支持者、曾呼吁肃清“深层政府”的卡什·帕特尔任命为FBI局长。前联邦检察官、特朗普“封口费”案辩护律师托德·布兰奇则担任副检察长。司法部高层核心岗位均由特朗普亲信坐镇,实现了“全链条亲信化”。

在邦迪治下,司法部还做出了机制调整——重点成立 “武器化工作组(Weaponization Working
Group)”以审查曾调查特朗普官员的 “政治化” 行为,并由特朗普忠实盟友埃德
.马丁掌舵。邦迪要求该小组审查美国司法系统此前针对特朗普的多次调查和起诉,同时审查此前针对国会山骚乱、美国天主教徒等群体的“检查滥用”行为。

随着多位特朗普亲信入主司法部,对该机构拜登时代“遗毒”的全方位清洗随即展开。主要针对对象或曾参与过对特朗普的调查或立场与特朗普的议程不相符,或与特朗普的政敌有关联。司法部前雇员权益组织“正义连接”声称,截至七月中旬,司法部及其下属机构已经解雇了200多名雇员,其中包括特朗普政敌科米的女儿。

即使是特朗普新任命的司法部官员也可能因不配合其议程被处理。弗吉尼亚州联邦检察官埃里克.西伯特因不愿在证据不足时起诉特朗普政敌科米和詹姆斯而于9
月下旬被迫辞职。该职位由特朗普前私人律师林赛.哈利根接任以强力推进对特朗普政敌的司法报复。

利刃出鞘:司法部瞄准特朗普前下属和民主党政敌

在将司法部打造成“唯我独尊”的政治机器后,特朗普开始逐步推进其“复仇大计”。按照背景,特朗普的复仇主要针对两类群体,一是曾经背叛自己的共和党前下属,另一则是竞选期间曾参与对自己调查和起诉的民主党政敌。

利用前下属曾在特朗普1.0政府任职的经历,特朗普指示美国司法部以涉嫌泄露国家机密为由对多位前下属启动调查或提起诉讼。早在4月10日,特朗普就在白宫签署总统备忘录,指示司法部调查在其第一任期任职的两名前国土安全官员迈尔斯·泰勒和克里斯·克雷布斯。泰勒曾撰写匿名文章和书籍批评特朗普失职,克雷布斯则因反驳了特朗普有关大选舞弊的说法而被特朗普解雇。

重要人物还包括前国家安全顾问约翰.博尔顿。博尔顿曾经因为与特朗普外交理念不合而遭到解雇,因而离任后出版回忆录提及对特朗普不利内容,并多次公开抨击特朗普。

在博尔顿批评了特朗普对普京太过软弱后,FBI
于8月22日在美国司法部授权下对博尔顿的住所和办公室展开搜查,
寻找可能违反《间谍法》的证据。根据最新消息,司法部正在加快推动对博尔顿的起诉。

另一目标是在特朗普第一任期执政早期担任FBI局长的科米。科米2017年上半年因FBI对特朗普“通俄门”的调查而被特朗普解雇。被解雇一周后,科米与一位密友分享了一份当时他在椭圆形办公室与特朗普谈话的备忘录,备忘录称特朗普要求他结束FBI对前国家安全顾问迈克尔·弗林的调查。科米还在2018年出版的回忆录中“抹黑”特朗普。

2025 年 9 月 25
日,弗吉尼亚州联邦
大陪审团以两项罪名起诉科米:一项是向国会作虚假陈述,另一项是妨碍国会程序。这两项指控与科米在2020
年 9 月 30 日参议院司法委员会听证会上的证词有关。

特朗普的司法部也没有放过曾在竞选期间对其落井下石的民主党前官员。特朗普政府奉行“先打小鬼、再斗阎王”
的策略,首先以“住房贷款欺诈”为名打击曾直接针对特朗普的民主党政要。对于民主党籍前总统
副总统(拜登、哈里斯和奥巴马),则暂时以象征性调查与报复为主,目的或是为了未来的清算和提振基本盘支持率铺路。

首当其冲的目标是现任纽约州总检察长詹姆斯詹姆斯曾于2024年总统选举前对特朗普提起民事欺诈诉讼。在其主导下,2024年2月,纽约法院裁定特朗普民事欺诈罪名成立,判决其支付4.54亿美元罚款。

特朗普二次上任后,4月18日,特朗普盟友、美国联邦住房金融局局长普尔特致函司法部长邦迪,指控詹姆斯“多次伪造银行文件和财产记录,以获取政府支持的援助和贷款以及更优惠的贷款条件”5月,美国司法部已经对该指控启动了刑事调查。109日,詹姆斯被大陪审团以联邦罪名提起刑事诉讼。

另一目标是加州民主党参议员亚当·希夫2019年,时任众议院情报委员会主席的希夫牵头推动了对特朗普与乌克兰交易(特朗普以对乌军援为筹码要求乌克兰政府调查拜登)的弹劾调查,险些导致特朗普被弹劾。特朗普卸任后,希夫又担任众议院1月6日(国会山骚乱)特别委员会成员,负责调查特朗普试图推翻
2020
年大选结果的行为以及该骚乱事件,为两人的旧怨再添新仇。住房贷款欺诈的罪名还被用于打击拜登任命的美联储理事丽莎·库克等人。

除了上述“小鬼”,多位民主党籍前总统也遭到特朗普政府的报复。2025年3月21日,特朗普撤销了拜登、哈里斯等十几人的安全许可,取消了他们接收机密信息的权限。针对哈里斯,5月19日,特朗普在其社交平台发帖,呼吁对哈里斯在总统竞选期间获得的名人代言进行“重大调查”。8月底,特朗普下令取消哈里斯享有的特勤局保护。

前总统拜登也未能幸免。3月17日,特朗普宣布撤销对其子女亨特和阿什莉的特勤局保护。6月4日,特朗普签署备忘录,指示总统法律顾问会同美国司法部长和相关机构负责人调查拜登的助手是否掩盖其认知健康问题,并用自动签名笔代签官方文件。

离任近十年的奥巴马也在报复范围内。7月中旬,国家情报总监图尔西·加巴德公布了一系列文件,声称这些文件显示奥巴马政府成员在2016年大选期间曾有过试图破坏大选结果的“叛国阴谋”。数日后,特朗普随即声称前总统巴拉克·奥巴马犯有叛国罪。7
月底,美国司法部宣布成立一个特别工作组,专门对加巴德公布的材料进行评估,并讨论潜在法律步骤。

司法武器化将导致美国的进一步政治撕裂

从短期结果来看,尽管科米、詹姆斯等特朗普政敌遭到了司法部的起诉和调查,然而最终是否会被定罪的前景仍然不明朗。以科米案为例,科米已经对检方的指控表示不认罪,且司法部将科米定罪仍然面临缺乏关键证据的障碍。对科米的起诉书只有一页半的内容,并且其内容没有明确指出科米有意撒谎,更有核心证人作证称科米曾多次禁止其透露消息给媒体。司法部内部本就对将科米定罪信心不足,起诉行动更多是特朗普盟友哈利根的强力推动,因此该起诉很可能被美国法院驳回。

詹姆斯案也面临同样的问题,检方必须证明詹姆斯在贷款时有明确的欺诈意图,且因涉案金额较小、银行并未遭受损失等原因,詹姆斯被定罪和入狱的可能性也较低。尽管如此,司法部对两人的起诉仍然会给两人带来一定的声誉损害,并因为应诉而不得不承担一定的时间和经济损失。

尽管特朗普开启的司法报复行动可能受美国三权分立体制的掣肘,但这一行动对于美国政治体制的稳定性仍会有着深远的负面影响。自水门事件以来,历届政府均默契地约束自身意志对司法部的干预,使司法部保持了一定的独立性。以拜登时期为例,尽管拜登替换了多任前任政府的检察官,但也保留了FBI前任局长克里斯托弗·A·雷的职务,并准许前任政府任命的两位检察官大卫·魏斯和约翰·达勒姆继续分别推进针对其子亨特的调查和“通俄门”调查。因此特朗普对于司法部的全方位清洗实属罕见。

此外,尽管前任政府执政期间,党派政治对司法部的调查和起诉对象或存在一定影响,但如特朗普公开威胁对政敌进行司法行动也史无前例,开创了危险的先例。

作为举足轻重的暴力机关,司法部的中立性和公正性是美国政治稳定的基石。司法系统的进一步武器化可能加剧美国本就严重的政治极化和撕裂。

一方面,现任政府借助司法手段“追杀”对立党派的前任总统及其核心官员,不仅会让司法系统的公信力荡然无存,也会招致在野党派的极度不信任甚至仇视,以至于拒绝与现政府在各类重要议题上开展合作,加剧国内政治内耗。

另一方面,只有司法系统维持相对的“非政治化”,让“前朝旧臣”不用担心因失去权力而被司法清算,政党轮替才能做到和平过渡。动用司法系统对前任进行清算恐在未来招致同等报复,导致执政者出于被清算的恐惧而不择手段地维护自身权力,甚至铤而走险。这恐将在选举期间催生更多对立党派及其支持者之间的暴力摩擦,危及美国政治制度的稳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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