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算法主宰時代來臨:從出版業AI仿寫傳記,到科技公司全員AI化,美國經濟押注奇點革命,勝者通吃,敗者失業?
美國正把經濟的未來放在AI這同一個籃子里!
一邊是「4%的投入貢獻92%的增長」,一邊是美國科技公司大裁員。
美國經濟就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演算法之手攥住了咽喉:巨頭豪賭算力,資本開閘沖向數據中心,崗位卻在寒風中成片凋落。
出版業、互聯網、硬體商與雲服務在同一條戰線上:一邊用AI提效、壓縮人力,一邊承受現金流與負債表的拉扯。
賭局已開,注碼空前,勝負未決。
靜悄悄的裁員
今年9月,經濟學家Jason Furman發推,是這樣的:
信息處理設備和軟體的投資,佔美國GDP的4%。
但它卻貢獻了今年上半年92%的GDP增長。
扣除這些類別後,GDP在上半年以0.1%的年化增長率增長。
這意味著美國經濟幾乎將全部賭注都押在了演算法這一個籃子里。
那些瘋狂押注AI的美國的科技巨頭,他們如何想?
面對如此巨資押注AI的局面,可以說投資者正在期待顛覆性變革——
比如開啟人類文明的全新時代,比如技術奇點。
許多經濟學家、記者和風險投資人認為,這場AGI革命的終極目標並非財富積累,而是實現全面崗位自動化。
簡而言之,當AI新時代真正來臨之時,無論結局好壞,最終掌控局面的贏家將成為至高無上的主宰。
這個觀點,出版業大亨、Ulysses出版社CEO Keith Riegert顯然早有感觸。

他在出版人大會上直言,AI的未來只有兩個版本:要麼是全民失業的地獄,要麼是增長停滯,最終引發經濟崩盤。
他不知道會是哪一個,「但如果只能二選一,我寧願選金融崩盤。」
在沙迦國際書展「出版人論壇」上,Riegert發表了這番銳評。
這個一年一度的行業盛會匯聚了來自全球120多家出版機構的代表,而他主持的論壇議題直指當下最令出版人焦慮的問題——人工智慧衝擊。
這位首席執行官在論壇上告誡同行:「要麼主動擁抱,要麼被時代拋棄」。
據報道,他將AI形容為「既充滿變革力量又令人不安的存在」,並直言「對其降臨並不感到欣喜」。
然而,Riegert最終選擇將疑慮埋進心底,轉而追逐商業世界的終極目標——利潤。
他詳細介紹了與OpenAI達成的戰略合作,其中包含一項硬性規定:
全體員工每日使用ChatGPT時長不得低於一小時。
更令人咋舌的是,這位出版巨頭現場演示了AI的「變革力量」。
這絕非戲言——他僅用五分鐘就生成了一本達到亞馬遜上架標準的圖書。
儘管他承認這本自動生成的書籍「不堪入目」,但仍在Kindle直接出版平台完成實際上架操作後,才將其刪除。

「Kara
Swisher的傳記剛宣布出版,市面上就冒出六本AI仿寫版,全都搶在正版前面世,」他竟將此作為AI優勢的例證向與會者展示,語氣中透著讚賞。
果然,亞馬遜早已淪為AI生成書籍與機器人農場的重災區——而這個出版巨頭,似乎正樂見在這片狼藉的「電子糞坑」里打滾,全然不顧後果。
儘管對效率提升充滿期待,Riegert對AI的發展方向卻深度警惕。
他展示了一張圖表:過去20年,標普500指數與美國職位空缺數量走勢高度一致,但AI興起後,兩者出現明顯脫節。

他指出「科技行業的裁員潮已經開始。諷刺的是,最先被波及的,正是那些構建AI系統的人。」
談及未來,他描繪了兩種可能走向:要麼是AI指數級發展,催生類人機器人並引發大規模失業;要麼是AI發展觸頂,引發經濟系統性崩潰。
「我個人更傾向第二種結果,」他說,「但到底會是哪一個,我也不知道。」
美國科技大裁員
Meta用AI打績效
無人知道,未來到底是無處不在的「AI大裁員」,還是AI引起「大蕭條」。
一邊是科技從業者困難重重,裁員之後更難找到工作;另一邊是Keith
Riegert這裡管理人員,越來越傾向使用AI介入日常工作,甚至是績效管理。
受AI熱潮、過度招聘和經濟低迷影響,科技企業裁員正呈爆炸式增長。
多年來,任何尋求穩定、前景好職業的美國年輕人都會被告知「去學編程吧」。
如今到2025年,聽從這一建議的人正面臨嚴峻現實:持續十年的計算機專業報考熱潮,導致大量畢業生湧入慘淡的就業市場。
根據人力數據分析公司Challenger,Gray&Christmas發布的新報告,美國科技行業10月裁員人數高達33,281人,是所有行業中最高的。
而9月,這一數字還只是5,639人——短短一個月內暴漲近六倍。
報告稱,2025年前10個月,科技公司已累計宣布裁員141,159人,遠高於2024年同期的120,470人。
更糟的是,這波裁員潮可能還沒到頭。報告寫道:
「如果11月利率下調、經濟表現良好,企業或許會在年底做出一波遲來的招聘努力。但就目前來看,我們並不認為2025年會有強勁的季節性招聘行情。」
《舊金山門戶網站》指出:當前美國科技公司裁員數量已創下自2020年以來最高。
但從全行業看,單月裁員總數已經高於2008年金融危機,回到了2003年的水準。
換句話說,哪怕是全球金融危機,都沒這次「血流成河」。
而這場令人沮喪的經濟危機,卻恰恰發生在科技公司率先將AI引入內部流程的節點——
這些公司正在用自己的員工做「AI革命」的試驗田。
上周,亞馬遜在企業辦公部門裁掉了約14,000個崗位,後續可能還會有新一輪裁員。
而在今夏,微軟裁員9000人時,CEO還建議剛剛失業的員工「嘗試用AI聊天機器人,緩解因失業帶來的情緒與心理負擔」。
但AI真的能接替成千上萬名員工的工作嗎?這一點令人質疑。
更關鍵的是,正是這些高管最有動機維持「AI取代人類」的敘事。
Meta讓AI為員工打績效
Meta正悄然把AI深度融入員工績效管理——
如今,員工在做年終績效時,已可調用內部開發的AI助手Metamate來生成工作總結和反饋內容。
在上周舉行的TechEquity AI峰會上,Meta超級智能實驗室產品總監Joseph Spisak透露:
年末要寫績效總結時,我就喊Metamate,它會自動搜我全年寫過的文檔,把我做過的事情、成績、收到的反饋都整合成一份報告。
特別好用。
Metamate是一款內部類ChatGPT工具,由Meta自研,用於輔助員工完成績效評估、工作記錄等內容生成。
當被問到是否有人會「賄賂AI提升評分」時,他笑著回應:有員工可能想走偏門,「黑掉系統」(reward hack)。
除了績效,Spisak表示Meta內部AI工具也在被廣泛應用於構建產品、開發應用等其他場景。這些工具均基於公司內部數據進行訓練。
事實上,Meta早已將AI技術嵌入多個運營層面,從Devmate代碼助手,到追蹤員工AI使用情況的遊戲與儀錶板,可謂「全員AI」。
不過,使用體驗並不完全一致。
有匿名員工告訴媒體,部分同事確實嘗試用Metamate輔助寫績效總結,但生成內容「參差不齊」。特別是缺乏項目背景時,AI表現就不夠理想。
「用AI評估人類」是否公平、準確,也在逐漸引發更多職場反思。
這下AI似乎變成了完美的「裁員專家」。
AI成了裁員「替罪羊」
雖然AI常被當作本輪裁員潮的「替罪羊」,但Challenger,Gray&Christmas也指出,還有更多複雜因素加劇了裁員壓力:
10月裁員節奏遠高於歷年同期平均水平。一些行業正在糾正疫情期間的瘋狂擴招。
而與此同時,AI加速落地、消費者和企業支出放緩、運營成本上升,共同促使企業收緊開支、凍結招聘。
Fast Company認為,AI並沒有能力取代人類的工作,但AI支出可以。
早在60年前,諾貝爾經濟學獎與圖靈獎得主Herbert Simon就預測:「20年內,機器將能夠完成任何人類能做的工作。」
到了2020年,經濟學家Daniel Susskind出版的獲獎著作甚至直接將書名定為《沒有工作的世界》(A World
Without Work)。
而如今,ChatGPT已三年,很多人認為大語言模型(LLM)將成功取代人類。
這些模型能寫郵件、寫報告、總結文檔,完成大量原本屬於管理者的任務;其他GenAI也能用於創作廣告圖像、視頻甚至編寫代碼。
從亞馬遜、通用汽車,到博思艾倫諮詢公司,越來越多企業的裁員都被歸咎於AI。
例如,亞馬遜宣布將裁撤1.4萬個企業崗位;UPS過去22個月削減約1.4萬個管理崗位;塔吉特也表示將裁掉1,800名辦公人員。
然而,這些裁員真的都是AI惹的禍嗎?
記者Danielle
Kaye指出,之前美聯儲將利率降至接近零的水平,引發科技行業瘋狂擴招。這輪「盲目增長」本身就埋下了裁員伏筆,與近三年AI熱潮並無直接因果關係。
此外,還有經濟學家指出,裁員背後隱藏著對經濟衰退的擔憂:包括關稅上升、外國勞工簽證減少、政府停擺、對多元化政策與清潔能源支出的反彈、聯邦債務激增,甚至是聯邦軍隊進駐美國城市。
燒錢的AI基建才是「看不見的大山」。
科技巨頭巨額AI投資帶來的財務壓力,才是更可能的「幕後推手」。
沒有實質性營收的情況下,公司只能靠「削減成本」來維持利潤——
裁員,就是最直接的方式。比如:
亞馬遜的資本支出(CapEx)從2023年的540億美元,飆升至2024年的840億美元,預計2025年將達1,180億美元;
Meta正籌集270億美元信貸用以建設數據中心;
Oracle未來幾年將每年借款250億美元,以履行AI相關合同。
AI創業公司Narravance的產品負責人Pratik Ratadiya就在X平台上直言:
公司在找到可持續商業模型前,就已經在LLM上花得太狠了。我們已經沒什麼辦法再融資,只能開始裁員。
AI裁員:舊瓶裝新酒的把戲
這種套路我們早見多次:公司陷入財務困境時,最簡單的解決方案就是裁員——
然後要求留下的人加倍努力,還要心存感激。
AI,只不過是個「聽上去合理」的借口。
就拿亞馬遜來說,當他們宣布裁掉14,000人後,一位高管還大談「AI讓公司創新速度前所未有」。
可沒多久,另一位發言人卻匿名對NBC承認:「絕大多數裁員其實跟AI沒關係。」
CEO Andy Jassy更在財報電話會上坦言,這輪裁員並不能歸咎於AI。

現實很冷酷:AI帶來的收入既不足以支撐這麼多裁員,也撐不起那近乎失控的AI基建支出。
預計2025年,全球AI相關基礎設施支出將逼近1萬億美元,而GenAI所帶來的總營收卻不會超過300億美元。
我們真要相信,這區區3%的回報就能掀起整個行業的「裁員海嘯」嗎?
投資人對此也左右為難:對OpenAI這種買方平台公司來說,AI營收小得可憐;但對像Nvidia這樣的基礎設施賣家來說,卻是巨額利好。
Nvidia市值已衝破5萬億美元,而OpenAI則預計到2029年將累計虧損1150億美元。
更麻煩的是,AI領域普遍缺乏財務透明。
OpenAI、Anthropic等AI公司並非上市公司,無需季度披露;大多數科技巨頭也不單獨披露AI相關營收(唯一例外是微軟)。
沒有透明,就沒有答案——
在這種信息黑箱中,我們只能像無頭蒼蠅「盲目飛行」。
美國大學文憑貶值
裁員何時了?
如今,很多大學畢業生找不到工作,一些年輕人甚至被「工作將消失」的敘事嚇退,不再為就業做準備。諷刺的是,正是這种放棄準備的選擇,讓他們更難被僱傭。
《經濟學人》支持類似的觀點,美國白領就業寒冬更多與經濟有關,而不是科技。
儘管目前AI還未真正大規模搶走年輕人的飯碗,但長期來看,問題或許才剛剛開始。
美國大學學歷的「收入溢價」已經停滯近二十年。如今,長期失業半年以上的失業人群中,大學畢業生已佔1/3,而幾十年前這一比例僅為1/5。
AI尚未全面取代年輕職場人,但當下一輪經濟回暖時,留給他們的崗位,可能真的會更少。
眼下的問題是:美國裁員還會裁到多深?這恐怕只有少數掌握權力的企業高層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