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和呀,你何必非要在一根樹上弔死呢?」魏教授待他在茶樓坐下後,推心置腹地對他說道,「你的公司和那些歪公司不同,你最大的本錢,就是擁有產品的核心技術;你最大的優勢,就是產品質量經得起歷史和現實的檢驗呀!」
「唉,談這些有什麼用呢?」周興和嘆了一口氣,慢慢地咀嚼著喝到嘴裡的茶葉,「而今這個市場,是以假亂真黑白顛倒,假藥假酒可以大行其道,而真正的藥廠酒廠卻頻頻破產——你是喝酒人,原先四川有名的『露華濃』、『笛女』之類的好酒,你現在還能在市場上見到它們嗎?……」
「你扯遠了。」魏教授打斷他的話。
「我告訴你,這就是中國特色!」周興和發泄著心中的怨氣。
「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你的技術和產品在本省推廣屢屢受挫。今天我要跟你談的,這算什麼呢?這個世界的天地大得很吶!本省不行,你可以到外省去;外省不行,你可以到外國去呀!」
什麼,到省外去?到國外去?周興和聞言心裡突地動了一下,他停住話頭,望著魏教授。
「中國有句俗話,叫住『樹挪死人挪活』。」魏教授接著說道,「你沒聽說還有一句話么?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呀!」
魏教授後面的說話周興和沒聽清,他的思緒纏繞在了他「到外省、到外國去」這句話中。
「中國還有一句成語,叫住『囊中之錐,脫穎而出』。如果你真是一枚鋒利的錐子,脫穎而出只是早晚的事呀!退一萬步說,按你這個人的性格,你屢戰屢敗還應該屢敗屢戰哪!……」
周興和沒有吭聲。
「喂,我跟你說的你聽見沒有,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呀?」
「是呀是呀,我就早該想到這個問題了呀!」周興和什麼事情彷彿恍然大悟,他突然興奮地站了起來,「對不起,我要走了。」
「你到底想到了些什麼呀?」魏教授看見他突然起身要走,有點莫名其妙。
「有些事你讓我一個人再仔細想想,我想明白了再來向你請教。」周興和不想和朋友作更多的解釋,他也顧不得魏教授的挽留,大步從茶樓走了出去。
陰鬱了多日的天空,不知怎麼的,倏地從雲層里透出了一縷燦爛的陽光來!老人家的戰略思想不就是「東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么!是呀是呀,朋友說得對,我何不走從「國內到國外,再從國外回到國內發展」的迂迴道路呢?在國外,法律至少要比國內健全一些,那人為想設置圈套和陷阱大概不會這麼明目張胆,產品的專利技術也不會輕易被人剽竊,更不會有什麼「牆改辦」之類說不清道不白的機構羈絆,最最重要的是,能避開眼前這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網和人情網呀!
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朋友幾句話,真像雲層中透出的那縷陽光,撥開了周興和眼前的迷霧,讓他心胸豁然開朗!
前面說過,早在1999年,星河公司在四川省「秸稈綜合利用」投標時以第一名的成績中標後,由於國內外媒體鋪天蓋地的宣傳,使周興和與他的專利技術迅速走紅,成為當時新聞聚焦的熱點。當時,除了國內,一些國外的政府、企業也紛紛向該項技術拋來媚眼。其中,非洲埃及是第一家。
埃及也是傳統的農業國家。農業的生產,同樣產生大量的稻草、麥草、秸稈等廢棄物,由於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處理方式,那裡的農民也和我國廣大農村地區一樣,採取焚燒還田的處理方法。由此那裡也和成都平原一樣,造成嚴重的空氣污染,一些城市的飛機升降也受到嚴重影響。於是,埃及政府希望從中國引進這項成熟的技術,對本國的稻草、麥草、秸稈等進行綜合利用。從2001年春起,埃及政府就邀請星河公司赴埃及進行技術及產品演示。經過現場演示,周興和發明的變廢為寶、處理的秸稈專利技術,在埃及國內引起轟動,穆巴拉克總統曾專門為引進中國秸稈處理技術作了批示。在此基礎上,經反覆對比和洽談,埃及環境部於2002年12月與星河建材公司簽訂了合作協議,擬以1200萬美元的代價從該公司引進技術及相關設備,並計劃3年內在埃及建成9個「成都造」秸稈輕體隔牆板生產基地。
但合同簽訂後,由於埃及國內政壇各派政見紛爭、政局不穩以及經濟等原因,這個合作項目被他們拖延下來。「埃及政府不講信用。」周興和這時還缺乏對他國國情的深入了解,缺乏國際經濟合作的經驗,時間一長,他少了一些耐心。一氣之下,他給穆巴拉克總統寫了一封信,信中不乏透出了心裡的怨氣——雖然最終他們還是與埃及進行了有效的合作,但那是幾年以後的事了。
與此同時,2001年初,美國七星集團副總裁戴爾在仔細調研了星河公司的專利技術和產品後,也曾專程來到成都,找到時任黃忠街辦書記鍾培松。他對黃培松說,七星集團願意出1億元人民幣,與星河公司進行合作,條件是周興和及他的團隊必須到美國去發展。
這個條件太苛刻了,這樣一來,你美國人不是把這項技術壟斷了么!我們自己國內還有那麼多窮人買不起房子,還有那麼多農民住著草棚窯洞,還有那麼多游牧牧民常年居無定所,中國人發明的技術,首先應該造福中國人民呀!基於這種簡單而樸實的想法,戴爾這一提議當即被鍾培松和周興和拒絕了。同樣還是基於這樣的想法,後來他們在與加拿大政府合作談判的過程中,參加談判的政府代表表示:只要周先生帶領你的團隊到我們加拿大來發展,40天之內,我們可以免費為你的全部人員辦妥移民手續。
加拿大政府的這一提議依然被周興和拒絕。
就在不久前,泰國一家企業來到成都,表達了要購買星河公司技術及設備意願,雙方已初步達成了400萬美元金額的合同。同時,菲律賓、馬來西亞、柬埔寨等一些國家政府聞訊也發來函電,表示將同星河公司洽談合作事宜。
是呀是呀,科學技術無國界,這個世界天地大得很吶!我周興和眼界怎麼如此狹隘呢?說大點,我們中國人真應該有點「胸懷全球,放眼世界」的胸懷呀!只要能為人類特別是天下的窮人造福,只要能有利於地球生態環境的保護,還分什麼國界分什麼種族呢?只要是為人做好事,就應該向雷鋒同志學習,不遺餘力去做呀!說小點,只要自己的專利技術能夠得到推廣,只要能為國家賺回外匯,只要自己公司能在有效運轉的基礎上得到發展,只要同甘共苦跟自己幹了多年的弟兄們能有碗飯吃,就應該該到海外去闖蕩一番呀——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在重慶江津四面山中的石岩上,有位叫舒德騎的先生一副對聯撰得好:山重水複孕育柳暗花明,層巒疊嶂預示峰迴路轉——罷罷罷,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從「陽光」茶樓出來,多日陰霾的天空不知怎麼的突然奇怪地放晴了。周興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大步朝自己公司走去,一個宏大的計劃在他心裡醞釀起來。(作者:舒德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