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先宣布勝利,再讓其他人去敲定細節」的策略,目前看來是奏效的。
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宣布他結束了長達兩年的加沙戰爭,這一宣告依靠的是一種非同尋常的策略:先宣布勝利,再迫使其他各方去填補細節,從而讓勝利成為現實。
他顛覆了解決國際危機的傳統模式,在傳統做法中,外交官們會先在幕後努力消除交戰各方的分歧,然後世界領導人才會出面宣布達成協議。
周三深夜,當調解人員還在埃及紅海度假勝地沙姆沙伊赫仔細研究地圖和囚犯名單時,川普就已發出信號,表示他將飛往該地區,以慶祝一項當時尚未敲定的協議。
他押注的是沒有人會對他說不,包括戰爭雙方的強硬派,而專業人士會處理好細節。
「我們結束了加沙戰爭,」川普周四在白宮表示,並祝賀特使史蒂夫·威特科夫(Steve Witkoff)、國務卿馬可·盧比奧(Marco Rubio)和他的女婿賈里德·庫什納(Jared Kushner)在其中發揮的作用。
然而,就在川普大肆慶祝勝利之際,技術團隊仍在試圖解決許多實質性問題的細節,這些問題曾導致前幾輪談判脫軌。哈馬斯官員警告在沙姆沙伊赫的談判代表,如果關鍵要求得不到滿足,他們仍可能退出談判。據知情人士透露,這些問題包括以色列軍隊的確切撤離線,以及為換取以色列人質而將獲釋的巴勒斯坦囚犯名單。
一位美國高級官員稱,在埃及的美國談判代表得出的結論是,該協議已「足夠接近」達成,可供川普在周三晚間宣布。
該官員說,一天後,他們仍在專註於敲定細節和彌補協議中的漏洞。「此事……仍然有很多可能出錯的地方。」
在巴黎,歐洲和阿拉伯國家的外長們開會討論了該計劃的實施以及加沙的戰後未來——但盧比奧沒有參加,他在前一天突然取消了行程。
美國前駐以色列和埃及大使丹尼爾·柯策(Daniel Kurtzer)說,川普的公開施壓行動營造了一種勢在必行的感覺。他說:「誰願意成為那個阻止他在以色列議會講台上宣布自己值得獲得和平獎的一方呢?」
但外交官們表示,儘管他的賭博式策略可能在確保協議第一階段方面奏效了,該階段要求初步停火以交換被俘人員,但川普會發現,要利用其總統身份來推動後續階段將困難得多。
更長期的計劃要求解除哈馬斯的武裝,並在加沙引入一支多國維和部隊。
事實證明,這些問題非常棘手,以至於在埃及的談判代表本周選擇不觸及這些問題。
「這不再是臨門一腳,而是已經達陣得分了,儘管球還沒有過線,」曾在以往幾輪與以色列的談判中擔任拉姆安拉方面巴勒斯坦領導層的顧問的哈立德·埃爾金迪(Khaled Elgindy)說。「我認為,搶在談判代表前面行動並迫使他們被動跟上的策略到目前為止是奏效的。」
參與談判的人士稱,該協議的關鍵在於川普對以色列總理本雅明·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的直接施壓,後者一直不願結束戰爭。美國官員周四暗示,幕後採取了一些更強硬的策略。盧比奧說:「總統進行了一些非同尋常的通話和會晤,這需要高度的熱忱和投入,才促成了這件事。」
「我為從卡特到布希的六屆政府工作過,川普是唯一一位能夠迫使以色列總理接受美國和平提議的美國總統,」前中東談判代表亞倫·戴維·米勒(Aaron David Miller)說。「川普做到了此前沒有一位美國總統做到的事。」
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上月在白宮會見了美國總統川普。圖片來源:JIM LO SCALZO/PRESS POOL
以色列上月在卡達對哈馬斯領導人的打擊引發了阿拉伯世界的廣泛憤怒,他們一致認為內塔尼亞胡做得太過分了。熟悉談判情況的人士說,卡達和阿聯酋轉而與白宮展開密集的外交活動,以向以色列施壓。
這一次,川普告訴內塔尼亞胡他必須接受該協議,而卡達人、埃及人和土耳其人則向哈馬斯施壓,要求其也這樣做。「內塔尼亞胡沒有退路了,哈馬斯也沒有退路了,」曾參與過往談判的以色列人質談判代表格爾森·巴斯金(Gershon Baskin)說。
熟悉談判情況的美國官員將最後階段的快速推進歸功於川普上月在聯合國(United Nations)大會期間與阿拉伯官員的會晤。據阿拉伯官員稱,川普告訴他們,他準備好對內塔尼亞胡採取強硬立場。這些官員說,他們離開會場時感到樂觀。
幾天後,川普表示他不會允許內塔尼亞胡吞併約旦河西岸。「這不會發生,」川普告訴記者,這震驚了正在推動吞併的以色列右翼勢力。
川普一向偏愛他眼中的交易撮合者,而非技術官僚,他依靠房地產開發商威特科夫和庫什納來繞過傳統的外交渠道。分析人士稱,他們的做法打破了傳統中東談判那種曠日持久、注重細節的模式,那種模式常常演變成零和博弈。
巴斯金說,他們的風格反而更像一場高風險的商業交易——把報價擺上桌面,表示願意隨時走人,然後等著對方「嚇得發抖然後說好」。
9月下旬,在以色列和哈馬斯之間的談判停滯數月後,川普在白宮與內塔尼亞胡共同出席的一場活動中宣布了一項寬泛的20點計劃,呼籲釋放人質並永久結束加沙戰爭。內塔尼亞胡自身內閣中的強硬派成員對任何停火協議都存在一些抵制。
本月早些時候,當哈馬斯以「可以,但是」的方式回應川普的計劃時,川普出人意料地接受了該巴勒斯坦組織的答覆,這讓以色列總理幾乎沒有迴旋餘地,並促成了本周在埃及的談判。
川普不是第一個試圖通過口頭宣布來促成協議的總統。去年,美國總統喬·拜登(Joe Biden)在一次電視講話中宣讀了一份停火協議提案的細節,試圖迫使內塔尼亞胡接受。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由於這位以色列領導人抵制白宮的敦促,談判繼續步履維艱。
這一次,川普將這一策略又推進了幾步,把宣布本身當作了籌碼。
「如果他等到所有細節都談妥,那可能會耗上幾周、幾個月,最後以一事無成告終,」前以色列駐法國大使、倡導組織人質家屬論壇(Hostages Families Forum)外交負責人丹尼爾·謝克(Daniel Shek)說。川普的做法是,「宣布了結果,然後說『現在輪到你們去敲定細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