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 27 7 月

廳級好乾部徐長元是這樣變成「黑幫老大」的

廳級好乾部徐長元是這樣變成「黑幫老大」的

——大連「徐氏家族涉黑案」再調查(之三)

記者手記:三年前,記者幾次赴遼寧參與報道了大連「徐氏家族涉黑案」,但在與律師見面尤其參與多日的庭審中記者發現,這起由公安部督辦,遼寧省公安廳廳長和大連市公安局局長親自坐鎮指揮的「大案」,在定罪的證據上有太多漏洞,很多罪行形不成證據鏈。庭審過程中,無論是檢察官還是法官,從他們的言詞中記者明顯感覺到,在這起涉黑大案的背後,有幾隻無形的手在操縱著,甚至可以斷定,這是一起資本加權力的瘋狂攫取與血腥的報復。

事隔三年之後,記者重啟調查此事,不是要為「徐氏家族」平反申冤,也不是想為自己曾經的報道正名,目的只有一個,想把真相告訴大家,因這是壓在記者心底三年多且始終揮之不去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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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徐氏家族」在年近七旬的廳級退休幹部徐長元也被羈押後,戴老闆「讓你們全家全進監獄」的諾言實現了,接下來就是「讓你家財產歸零」這句話的兌現。戴老闆對實現自己的「目標」信心滿滿,而待在「辦案基地」里的徐家人卻還抱著很多希望,因他們說什麼也不認為自己曾經的企業正常經營是「涉黑」,更不會承認那些本來就沒有的事。但是,隨著被羈押時間越來越長和辦案人員上的手段不斷翻新,他們開始妥協了,妥協到了讓辦案人員「你想怎麼寫我就在上面簽字按手印就完了」的地步。

這一切是從老大徐長元開始的。

辦案警官:「只要照我們說的做都會沒有事」

在記者手中,有徐家老四徐長威和老大徐長元的親筆投訴的「事情經過」。

徐長威:「在長達5個多月期間不讓洗澡、理髮和刮鬍子。後來就是不定時的反覆提審,前後共73次。其中經歷過我能忍受的和我無法忍受的精神和肉體的摧殘和折磨,與影視劇里酷刑有過之而無不及。我經歷過電擊、頭上套多層塑料袋、上老虎凳、拳打腳踢、掰腳、用牙籤捅指甲等酷刑。長達80天每天只讓我睡一個半小時的覺,生不如死。」

「他們對我用上所有手段的目的,就是要我在涉及我大哥徐長元案子問題上說假話、做假口供。在此期間通過辦案人員,我還收到了在押大哥徐長元的信,大哥在信中要我根據辦案人員的『串供』要求配合辦案。可這上面都是我大哥沒有參與和根本沒有的事,辦案人怎麼要求,就要我就按大哥信中說的,按辦案人員的意見配合。辦案人反覆跟我講,他們已經與大哥談好了條件,就是把他的弟弟妹妹都放了,大哥他本人也不會判重罪,也就是個職務犯罪,最多就判個三兩年。我可憐的哥哥此時眼裡、心上已完全沒有他自己,只要聽說能救弟弟妹妹,大哥他什麼都願意做。就這樣我們彼此『配合』,做了辦案單位需要的假口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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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長元:「經過激烈思想鬥爭,最終我怕他們不放過我親人,還是痛苦萬分的地簽字同意,可判決一下來,事情全變了,我上當了,我糊塗啊。但這樣判的確冤枉啊。我死不瞑目,死也不會認賬的。此時我悲切地坦言: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豁上自己說假話,目的是為了讓組織滿意,是為了救親人、救下屬。其實他們到底有沒有問題,有什麼問題,我壓根不知道。經過反思,痛定思痛,我認識到在有人為操縱辦案情況下,我聽信所謂『好心勸告』,說只要我按照他們說的承認了,我頂多是個職務瀆職之類,沒什麼事,現

在才知,我遭受誤導欺騙而不辯真假、不明是非,其結果既害人害己,又給組織增添了不必要的麻煩,更損害了法律。現在我悔恨自己、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判案法官:判決結果領導早已定好了

在家族人一個個被批捕之後,徐家人從北京和瀋陽找了十幾位律師,指望能從他們的工作中為家族洗個清白。接到此案的律師仔細看了卷宗後也個個摩拳擦掌信心滿滿,認為認定「徐氏家族」涉黑是萬萬不成立的,他們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和法條可以在庭上當庭辯護,可是,一次在法院的庭前會議上,讓所有參加會議的律師體悟到,案件的定性和判決結果領導們已經定了,審判只是走個過場,結果誰也改變不了,法官也說了不算。律師們只能「配合」,辯護也沒用。

連續多日的開庭審理,記者雖然沒能全部參加,但在和律師交談和他們的辯護詞中了解到,雖然不知道「領導們已經定了」的情況下,仍然可以明顯覺得這個庭審真的就是在走過場,無論是檢察官還是法官,從他們的言詞中記者明顯感覺到,在這起涉黑大案的背後,有幾隻無形的手在操縱著,甚至可以斷定,這是一起資本加權利的瘋狂攫取與血睲的報復。

判決很快便下來了。

在徐長元的身上,有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罪、詐騙罪、騙取貸款罪、高利轉貸、單位行賄罪、賭博罪等十幾項最名,最終判處無期期徒刑,並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同樣徐長威身上也有十幾項罪名,也同樣被判處無期徒刑沒收個人全部資產,家族其他成員也都領了不少的刑期。除此,在企業內部還被抓捕涉案39人,其中涉黑判刑24人,其他15人另案領刑處理,查封財產90多個億。到此,最初惹禍的那宗地塊,實際上早在徐長威等人於2018年3月19日被抓,那塊地於同年5月9日被查封的十天後,就於當月的19日被以火箭速度解封。僅僅兩個月,案子還在偵查中,二十多億元的地塊被這位戴老闆一分錢沒花就拿走了。他的目的算是徹底達到了,從發誓到事成,只用了一年多的時間。

辯護律師:被定成「黑社會組織」太可笑

調查中記者了解到,法庭上不管是公訴人還是法官,針對律師們關於涉嫌黑惡勢力、經濟詐騙、貪污受賄等一系列罪名指控和排除非法證據問題的直接、尖銳發問和質疑,要麼避而不答,要麼就是荒誕無理應付。律師們強烈質疑:搞房地產的企業,怎麼2714套沒有賣出的房子也成了贓物?家族逢年過節聚會也成了黑社會組織活動的現場?一個經黨培養多年的高級幹部,是怎樣避開社會監督、欺騙黨組織墮落成十惡不赦的罪犯的?徐氏家族企業中究竟是合法的納稅人企業,還是黑社會借殼稱霸、為非作歹的大本營?企業一個懦弱的女會計,僅僅因為是徐家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僅僅是參與經辦過公司的財經業務,就定為黑社會成員,這是基於什麼樣法律事實和考慮?法律有明確規定,即使對待真正的黑社會,對其家屬中無辜的案外人,也必須依法保障其合法的財產權益和正常的生活,但是對徐家,卻為什麼所有財產不分青紅皂白,一概打上涉黑的印記統統沒收而斬盡殺絕、片甲不留、必欲置於死地而後快?還針對刑訊逼供、欺騙性取證等問題進行辯護,等等這些,都是律師們依法依據為徐家強烈辯護的理由和底氣,但他們是徒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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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的事,成為大連地區街頭巷尾、茶餘酒後熱點話題,在律師界和商界更是傳得人人皆知, 然而,歷史的結論、解密和解答,是需要時間和條件的。

徐家人還在申訴抗爭,會有什麼結果?記者不知。(記者 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