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 27 7 月

斯坦福揭秘婚姻現代真相:為何"優質"單身女性更多?

經濟學家說「我愛你」,實際是「我想與你共享消費互補性」。斯坦福大學經濟學家蒂莫西·泰勒,在自己風靡全球的課程《出乎意料的經濟學》同名新書中提出——在這個世界上,經濟學家如何看待婚姻,並以某種方式將其轉變和塑造成一種經濟理論?

這並非要將浪漫消解殆盡,而是試圖用理性的透鏡,穿透「愛情」的迷霧,理解為何我們選擇結合、為何我們選擇分離、以及社會浪潮如何重塑了「婚姻」這艘古老航船的航線。

婚姻經濟學:從「我願意」到「值不值」的理性抉擇

經濟學家看待婚姻,如同分析任何一項重大人生決策:成本與收益的權衡。這聽起來冰冷,卻直指核心:

人為什麼要結婚? 因為人們認為,結婚比保持單身更好,或者現在結婚比以後結婚更划算。

人為什麼要離婚? 因為人們認為,離婚比維持現狀更有利。

這套「成本-收益」框架,是理解龐大社會趨勢的基石。當我們放下個人浪漫的幻想,審視宏觀數據,便能撥開迷霧,看清婚姻形態百年變遷的脈絡:

結婚率:穩定的時代與下滑的曲線

1860-1980: 美國社會彷彿裝上了婚姻「穩定器」。儘管經歷大蕭條的寒流和二戰後士兵歸國的熱潮,波動起伏,但平均每年仍有約
1% 的成年人步入婚姻殿堂。這120年的「婚姻常態」,奠定了人們對「人人終將結婚」的預期。

1980s-至今: 這條穩定線陡然下墜。過去30年左右,美國每年僅有接近 0.5%
的成年人選擇結婚。結婚,從普遍的人生階段,變成了一個需要更多考量的「選項」。

離婚率:攀升的浪潮與退卻的暗流

1920s: 每千對夫婦中,每年約5對分道揚鑣。社會對離婚的束縛依然強大。

1940s: 數字悄然翻倍至10對。戰後(1945後)出現一個短暫高峰(約15對),隨後回落。

1960s-1970s:
風暴來臨。「無過錯離婚」理念席捲各州法律,離婚不再需要證明對方有錯。束縛的枷鎖一旦鬆動,離婚率如火箭般攀升。

1979年: 達到歷史峰值—— 每千對夫婦中,23對離婚! 「一半婚姻終將破裂」的悲觀論調,正是源於這一代人的經歷。

2010年至今: 浪潮開始退卻。離婚率回落至約15對(每千對)。風暴並未平息,但勢頭已緩。

顛覆認知的婚姻「保質期」:只看峰值年份的離婚率,容易陷入恐慌。但經濟學家提醒我們,要看具體「婚姻隊列」的命運。

1950年代結婚的「保守一代」: 25年後,僅約 20% 的夫婦離婚。社會規範和經濟依賴像強力膠水。

1960年代結婚的「過渡一代」: 25年後,約 35% 離婚。變革之風已起。

1970年代結婚的「風暴中心」: 25年後,高達 48%
離婚。法律鬆綁與社會觀念劇變猛烈衝擊著婚姻的堤壩。那句著名的「一半離婚」,正是他們苦澀的寫照。

1990年代結婚的「反思一代」: 雖然預測其25年離婚率會高於60年代(>35%),但
遠低於70年代的48%,且「最終離婚人數遠不到一半」。他們更謹慎地選擇,更晚地結合。

婚姻不再是「必需品」:將結婚率和離婚率曲線結合,再看人口普查數據,一個更清晰的社會圖景浮現:處於婚姻狀態的人口比例在下降,且年齡分布改變。

1960年: 30-55歲的黃金年齡人群中,約 70%+
處於婚姻中。25-35歲人群的已婚比例甚至高達80%(二戰後的結婚潮餘波)。

2000年: 30-55歲人群的已婚比例驟降至 60%。晚婚、不婚、同居(POSSLQs –
「合用住所的異性」現象上升)成為新常態。但同時,80歲老人的已婚比例卻從約25%上升到40%!醫療進步延長了伴侶共度的時光。美國在婚姻模式上,越來越像同居率較高的歐洲國家。

諾貝爾獎的啟示:婚姻是場「搜索遊戲」

2010年,諾貝爾經濟學獎授予了三位學者(戴蒙德、莫滕森、皮薩里德斯),表彰他們對「存在搜索摩擦的市場」的研究。這聽起來與愛情無關,實則直擊現代婚戀困境的核心。

什麼是「搜索摩擦」?

想像找工作:你不是立刻就能遇到「完美工作」。你需要投簡歷、面試、比較offer。可能要先接受一份「還行」的工作,同時繼續尋找更好的(騎驢找馬);也可能拒絕眼前的機會,賭未來有更好的,但承擔空窗期風險。

想像企業招聘:不是第一個應聘者就錄用。要面試多人,可能先招個臨時工頂著,或者忍受人手短缺等待「對的人」。

婚姻市場=搜索市場!

在任何時候,都有許多單身者(理論上)想結婚。但很少有人會嫁給/娶第一個約會對象。

這個過程充滿了「搜索」:約會、評估、比較、等待、猶豫、錯過。有人選擇保持單身(「市場失業」),有人選擇同居(「臨時合同」),有人終於找到匹配(「簽訂長期契約」)。

「摩擦」無處不在:
信息不對稱(他/她真是這樣嗎?)、時間成本(約會耗費精力)、地理限制(遇到合適圈層的人)、機會成本(選擇A意味著放棄B)。

POSSLQ現象(同居不婚)的興起,正是「搜索摩擦」下的一種適應性策略:
降低「完全承諾」(婚姻)的門檻,在「試用期」中繼續搜索或享受親密關係,規避部分婚姻的風險(如離婚的法律和經濟成本),同時部分獲得伴侶的收益(陪伴、分擔生活成本)。

婚姻的「經濟收益」:理性婚姻的三大支柱

經濟學家將人們從婚姻中獲得的(感知到的)核心收益歸納為三類:

因此,在經濟學家眼中,「我愛你」 ≈ 「我想與你共享消費互補性,共擔生活風險,並在可能時優化家庭生產分工。」

重塑婚姻的世紀風暴:5大經濟與社會變革

過去半個多世紀,一系列深刻變革如同風暴,徹底改變了婚姻的「收益-成本」結構,重構了人們對婚姻的期待和行為:

家庭技術革命 (1950s起):解放「主婦」,削弱生產互補性

洗衣機、微波爐的出現,使得家務勞動所需時間急劇減少,家庭生產技能的價值大幅貶值。「主內」角色的經濟貢獻變得不那麼顯著和不可或缺。

可以說在那個年代,女性解放的最大推手,或許不是某篇激動人心的女權宣言,而是默默工作的洗衣機和隆隆作響的吸塵器。

生育率暴跌與孩子角色的轉變:家庭核心的轉移

一百多年前, 75%的已婚夫婦生活在有自己孩子的家庭中。孩子是家庭生產(養育)的核心目標,也是重要「產品」。當今僅約 40%
的已婚夫婦與未成年子女同住。晚婚、少生、甚至丁克成為選擇。預期壽命延長也意味著「空巢期」佔據婚姻更長時間。

因此, 圍繞孩子養育的「生產互補性」需求顯著降低。婚姻的重心更多轉向伴侶自身的關係質量(消費互補性、陪伴)。

法律革命:無過錯離婚 (1970s) — 改變權力格局的核按鈕

在「舊世界」,人們推崇過錯離婚,必須證明對方有錯(通姦、虐待、遺棄)才可以申請離婚,不想離的一方擁有否決權,可以拒絕承認過錯或拒絕同意。這使得投入家庭生產(尤其放棄職業發展的女性)的一方獲得一定「保障」。

而法律革命後,離婚無需理由,任何一方單方面即可申請離婚。想結束關係的一方掌握了主動權。

這使得婚姻的「退出成本」大幅降低,深刻影響了人們的決策:對家庭專業化分工(尤其女性)的意願下降,女性更傾向於保持職場競爭力和經濟獨立;經濟弱勢方在婚姻中的談判地位被削弱;促使人們更謹慎地選擇伴侶,更重視關係的平等和可持續性。

女性職場大進軍:從廚房到會議室

1950年,約 33% 的成年女性參與有償工作,僅三十年後, 這一比例飆升至 60% 並在此後保持高位。

這使得生產互補性收益進一步下降, 女性普遍減少了在家庭非市場生產中的「專業化」程度。雙職工家庭成為主流;婚姻收益重心轉移,
婚姻更多是關於共同消費在市場上購買的商品和服務(雙份收入支撐更好生活),而非共同生產家庭產品;女性經濟獨立性增強,降低了對婚姻的經濟依賴,也提高了對伴侶的要求(經濟上、情感上、分擔家務上)。

收入激增與休閑革命:為「體驗」買單

隨著工資的提高、帶薪休假普及以及收音機、互聯網、智能手機等文娛活動的普及,人們更富裕、更有時間、且更多元娛樂。這極大強化了消費互補性的價值,婚姻被視為共同體驗精彩世界、分享休閑時光、追求生活品質的夥伴關係。「一起去看世界」比「一起修屋頂」更能體現現代婚姻的吸引力。經濟寬裕也使得單身生活更舒適可行。

婚姻本質的蛻變:從生存聯盟到靈魂體驗伴侶

徵友廣告的變遷,是婚姻價值轉向的絕妙註腳:

1960s 理想伴侶廣告關鍵詞: 「擅長烹飪、清潔、洗衣、持家、理財、維修、養育孩子」 —— 生產價值導向。

21世紀後的徵友宣言高頻詞: 「熱愛徒步、登山、音樂會、藝術展覽、旅行(尤其小眾目的地)、美食探索、閱讀、有深度的對話」 ——
消費/體驗價值導向。

現代婚姻收益的核心公式已改寫:

消費互補性 >> 生產互補性 (主導地位易主)

教育匹配成為新基石 (相似背景、價值觀、智識水平)

晚婚成為理性選擇主流 (女約26歲,男約28歲初婚)

教育程度與婚姻概率的世紀反轉:

高等教育曾被視為女性婚姻的「障礙」。19世紀末,許多受過大學教育的女性終身未婚。1960年普查結果顯示,60多歲大學學歷女性中,29%
從未結婚(遠高於未受大學教育女性)。而如今,教育成為婚姻市場的「硬通貨」。2000年普查顯示,同年齡段(60多歲)大學學歷女性未婚率驟降至
8%!

當今,受過大學教育的女性比未受大學教育的同齡女性更可能結婚(尤其在30歲之後)。她們是晚婚趨勢的引領者:先追求學業事業,更成熟穩定時進入婚姻,生育較少孩子,但婚姻穩定性更高。大學成了重要的「婚姻市場」。

匹配市場的隱形演算法:為何「優質」單身女性似乎更多?

許多人在社交圈中觀察到:35-55歲年齡段,條件優越(性格好、經濟獨立、有魅力)的單身女性,似乎比同等條件的單身男性要多。經濟學家如何解讀?

財經記者馬克·吉米恩(Mark Gimein)從拍賣理論中的「非對稱競價」獲得啟發,提出了一個解釋模型:

決策權假設:在我們的社會文化中(普遍但不絕對),女性通常是戀愛關係推進和婚姻決定的關鍵方(接受或拒絕求婚)。

「上嫁」傾向:處於婚戀吸引力「光譜」中端或中低端的女性,傾向於追求並嫁給吸引力等級高於自己的男性(「上嫁」)。

高價值者的延遲選擇:處於吸引力「光譜」高端的女性(年輕時即擁有眾多追求者),往往(有意或無意地)推遲做出最終承諾。她們自信有選擇權,更挑剔,更專註於個人發展(教育、事業),期望找到「完美匹配」或不願過早「定下來」。

時間差與匹配池變化:當這些高吸引力女性在30多歲甚至更晚,決定認真進入婚姻市場時,她們發現:與她們年齡相仿、條件相當的男性(吸引力光譜高端),很多已在更早的「搜索」階段被其他(可能更早做決定的)女性匹配走了。剩下的可選擇對象,往往處於吸引力光譜的中低端(相對她們自身的高價值而言)。

「低就」還是「單身」?面對這種「錯配」,許多高價值女性會產生強烈的「下嫁感」。與其接受一個感覺「不匹配」的伴侶,她們更傾向於選擇保持單身。

因此,在特定的年齡階段(尤其35+),婚姻市場上呈現出一種表象:「優質」單身女性數量 >
「優質」單身男性數量。這本質上是搜索過程、決策模式和時間因素共同作用下的動態結果,而非簡單的「男少女多」或「女性太挑」。

婚姻未死,只是在進化——理性搜索,浪漫相守

當蒂莫西·泰勒回顧自己的婚姻軌跡時,他坦誠地寫道:

「我當然相信真愛的存在,不過在生活中,我在30歲時迎娶了一個28歲的女人,我們倆都受過大學教育,並且都獲得了高等學位。相遇時,我們倆都有工作,而且都保住了工作。我直到37歲才有了第一個孩子…這種模式對我來說或多或少是自然而正常的…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出生於1960年,而不是出生於1940年或1990年。」

數據與社會學分析揭示的真相是:婚姻並未消亡,它正在進行一場深刻的進化:

生產職能被市場外包(家政服務、外賣、托育),風險共擔被社會保障體系部分覆蓋,生育不再是婚姻的核心甚至必要目標。現代婚姻的核心價值,愈發清晰地指向經濟學家開篇的感悟——
「一直處在戀愛中」的深層陪伴、情感支持、共同成長與生命體驗的共享。它越來越關乎質量而非形式,關乎選擇而非義務。

婚姻市場如同一套精密而動態的匹配演算法,受制於時代的經濟技術浪潮與社會規則。身處其中,最好的策略或許是:在搜索中保持理性,理解市場規律,認識自身需求與價值,不盲目焦慮也不倉促妥協;在匹配後守護浪漫,
當理性引導你找到那個願意共享「消費互補性」、共擔風險、攜手體驗人生的伴侶後,用心經營那份讓彼此感覺「一直處在戀愛中」的親密與承諾。

經濟學的透鏡讓我們看清了結構的變遷,而最終讓婚姻發光的,依然是兩個靈魂之間那份難以被模型完全量化的溫暖連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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