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短途游成了年輕人最常見的休閑方式。
曾經轟轟烈烈的「特種兵旅遊」正在退潮,千篇一律的網紅打卡機位大家也已經厭倦了。被班味浸透的年輕人逐漸發現,旅遊需要的不是換個地方繼續卷,而是好好享受一段悠閑的時光。
人少、景美、還不用長途奔波,成了不少人挑選目的地時的首要考慮。
在別人還在熱門景點排長隊的時候,不少人已經找到了另闢蹊徑的目標:鄉村。

卷不動的打工人,開始流行找個村子躺平。比起擠在熱門景區里看人頭,去一個山腳下的小院,和幾隻雞狗為伴,睡到自然醒,下午在院子里發獃,晚上看滿天星星,反倒成了治癒感最強的旅行方式。
「北漂」「滬漂」們,開始反向「村漂」了。

村漂,到底怎麼個「漂」法
既保留了自然風光、人文特色,又提供了現代化便利的新型鄉村,成了年輕人最追捧的「村漂」目的地。
到底有多少人在農村度假?這個數據可能很難回答。
但是在社交媒體上,「村漂」的確已經成了一種越來越流行的趨勢。

工作量已經飽和的年輕人,很多時候需要的只是換個場景,與工作環境進行短暫的物理隔離。Gap year太奢侈,短暫的Gap
weekend既能狠狠回血,技術上也更加可行。
別拿豆包不當乾糧,別拿農村不當景點。名山大川、文物古建,農村一點也不少。
有的鄉村,山川景色不輸一串A級的收費景區;有的地方藏龍卧虎,隱藏著不少名勝古迹。
當然,對「村漂」的年輕人來說,真正吸引他們的並不是「到此一游」的打卡,而是與村子產生實際的聯結。

在無數的文學作品中,鄉村被看作鄉愁的寄託。但文學裡的鄉村往往是理想化的想像,現實的農村卻因基建不足讓人望而卻步。
泥濘的土路、微弱的信號,都讓「回村」更像是一種考驗,而非享受。即使鄉愁最濃的人,一想到要蹲旱廁,也會立馬打退堂鼓。
但這幾年,情況正在迅速改變。
高速和高鐵的延伸,讓不少深山村落一下子「近」了起來;基礎的民宿和餐飲條件不僅完善,還在不斷迭代升級。
一些地方甚至主動引入咖啡館、書屋、露營地,既能滿足年輕人對現代生活方式的需求,又保持了村落的原生態。

正因為這些變化,鄉村不再是「只能看看」的風景,而成了「能留下來」的選擇。對年輕人而言,「村漂」不再意味著與便利徹底割席,而是能在自然和現代之間,找到一個舒適的平衡點。
以前說到鄉村,都是柴火、雞鳴、炊煙;現在的鄉村,更像一座放慢了節奏的小城,既能透氣,又能搞錢——如果你願意,甚至可以在鄉村做起「數字遊民」。
今年國慶節,北漂凱斯就預訂了一周的鄉村民宿,一方面是度假,另一方面也是躲人流。
在做過北漂的凱斯看來,鄉村的吸引力在於它既不像大城市那樣滿眼消費主義,也不至於和當代生活完全割席。
考察了一圈之後,他把目的地鎖定在河北太行山腳下的一個村子。
這裡有山、有水、有咖啡店;有太行山的壯闊,也有燕趙平原的溫柔。更重要的是——它離北京實在太近了。
在別人還堵在高速上趕往熱門景點時,凱斯已經在民宿里喝上了第一杯咖啡。
過去,北漂們把「慢生活」寄托在遠方的大理、麗江,如今,卻意外在河北的山谷間找到了答案。

在英談感受「回村的誘惑」
第一次去英談,李周是被朋友「騙」去的。
對方只說「河北邢台有個特別原生態的古村」,聽著這樣一個從來沒聽過的名字,她還以為是那種圈起來收門票的仿古景區,心裡打了個問號。
從北京驅車四個多小時後,李周終於到了英談,進村的第一眼,李周就放心了:這裡不是那種速成的人造景點,相反,它更像一座巨大的露天博物館。

在很多地方,明清古建早就被圈起來收費,變成博物館式的遺址。而在英談,至今仍保持著明清以來的格局。
獨特的石屋石瓦、層疊錯落的建築風格,正是河北太行山區古村落的代表。
石板小路在山谷間延展,古屋層層疊疊,連院落的布局都透著幾百年的延續感。它深藏在太行山深處,三面環山,一面臨水,天然屏障把這裡護得安安穩穩。山峰、古樹、溪流、石谷……這一切構成的風景,比起人為修建的園林,不知要高到哪裡去。走在其中,很容易生出「穿越」的錯覺。

可英談並不是一處遺址,而是一個活著的村落。石階上,老奶奶手裡翻飛著玉米皮,編織成小葫蘆;屋頂上,曬著金黃的玉米和火紅的辣椒。不同於「遺迹」的冷清,圍繞百年古寨的,是熱氣騰騰的日常生活。
英談的特別之處在於:古樸與現代並存。
這裡的村民延續著上百年的生活傳統,但在一些被精心改造的角落,現代的痕迹也正悄然生長。
李周住的是一家由老石屋改造的民宿,推開厚重的木門,裡面是現代化的衛浴、柔軟的床墊和高速WiFi。
民宿老闆是一位從北京回到老家的返鄉青年。他告訴李周,他們花了很長時間,只為找到一種「修舊如舊」的方式,在保留古意的同時最大限度提升居住體驗。

英談的魅力,體現在這種不刻意、不突兀的融入中。
這座村子的生活狀態,像極了河北本身——歷史的厚度沒有被封存,而是被人們自然地活在今天的日子裡。
這種活化與傳承並存的模式,讓英談成為太行旅遊的一扇窗口,也為「村漂」們提供了一個既能感受歷史,又能享受當代的理想之地。

村漂,一種雙向奔赴
英談只是一個縮影,在河北,還有更多像它一樣的「寶藏村寨」。
如果說凱斯、李周們的故事,還只是年輕人「鬆弛實驗」的一角,那麼向太行山深處再走一點,你會發現一個更廣闊的鄉村世界:有的村落依然遺世獨立,保持著最原始的質樸;有的則因藝術和商業的碰撞,已經初現「網紅」潛質。
有的村落,是歷史的活化石。
比如同樣位於河北邢台的王硇村,始建於明朝永樂年間。原籍四川成都府的移民,千里迢迢來到河北,一步步建成了這座規模宏大的古村落。
這裡的房屋既有北方石牆的厚重,又帶著江南的靈秀,像是被時光定格的建築博物館。走進村子,石巷深深、門樓層疊,斑駁的牆面彷彿還在低聲講述幾百年前的遷徙故事。

有的村莊,傳承著深厚的文化傳統。
位於石家莊井陘的呂家村,前些年根據流傳的歷史故事,打造了實景劇《夢回呂家》,村民化身演員,讓遊客在真實的院落與石巷中,像看一場沉浸式電影般和歷史對話。

有的村莊以剪紙聞名,就把窗花藝術做成文創;有的以皮影傳承為核心,開起了小劇場……
比起急匆匆的特種兵行程,農村的節奏更慢、體驗更沉浸,但玩法一樣不少。
在河北保定易縣的一些古村落,年輕人回鄉後開起咖啡店和閱讀空間。老宅院落既保留石牆木樑,又能坐在露天院子里點一杯手沖,成了「村漂」們最喜歡的據點。
在邢台前南峪村,每到周末就會有小型集市,村民擺攤賣自家蔬菜、蜂蜜、山貨,外來的年輕人也能賣手工飾品、文創產品,熱鬧程度不亞於城市的「市集經濟」。

除了造福遊客,「村漂」也改變了當地人的生活:城市人來這裡找「慢」,村落因年輕人而煥發新活力。
在井陘呂家村,村民呂新元雙目接近失明,劇組為他設計了一個角色,每天演兩場,每場10多分鐘就能掙50元;連村裡的毛驢都擺脫了農活,成了職業演員。隨著《夢回呂家》走紅,不少村民當上了「群演」,通過演出增收。

在大窪村,不少村民把石頭院落改造成民宿和工作坊,不再單純依靠種地,而是通過住宿、餐飲、山貨銷售,獲得比以前更穩定的收入。
不少面臨「空心化」困境的鄉村,也因為「村漂」的興起,迎來了返鄉青年和「新村民」。
「村漂」並不是單向的逃離,而是城鄉之間的互補:年輕人帶來了消費和創意,村民收穫了收入和新的生活技能。村子從「安靜的背景」變成了「共同的舞台」,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因此被重新聯結。
英談、呂家村、王硇村……只是河北太行山區眾多村落中的幾個縮影。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在快節奏的都市與這片燕趙山水之間,找到了一種平衡。
在這些村落里,打工人既能收穫片刻的鬆弛,也不會與現代文明脫節——手機信號滿格,咖啡館、民宿、藝術節和集市一應俱全。
與其他地方不同的是,這裡的鬆弛感帶著典型的河北底色:太行山的山石質感、幾百年歷史沉澱下來的石屋與院落、真實生活在古村裡的村民……古鎮不是被封存的景點,而是繼續生活的歷史,現代與過去自然交疊。
或許正是這種既在場又不完全「出世」的狀態,讓河北太行山的村落,慢慢成為北漂們周末的「治癒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