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3 11 月

從港姐冠軍到藝術家 67歲朱玲玲攝影30年 活出B面人生

從港姐冠軍到藝術家 67歲朱玲玲攝影30年 活出B面人生

走過花團錦簇,路過繁華喧囂,港姐傳奇是羅朱玲玲的A面;沉浸自我,用30年打磨攝影,藝術家是她的B面。

大家熟悉的羅朱玲玲,是驚豔全場的港姐「雙料冠軍」,更是追求自我的一代傳奇。如今,67歲的她穿梭在人群間,熱情交談,笑眼彎彎,依然那麼活潑生動、充滿能量。

曾經是港姐冠軍的羅朱玲玲,追求自我用30年打磨攝影愛好,現在在上海開藝術展▼▼▼

羅朱玲玲的攝影藝術展《大自然之美與神話之境》在上海正式啟幕。在上海蟠龍新天地的程祠故里,修復後的老宅保留著原有的骨架與脈絡,磚雕與小青瓦延續著江南古韻,和鏡頭裡的致美自然意境,相映成趣。

羅朱玲玲與滿頭銀髮的羅康瑞攜手現身,兩人默契地選擇黑色中裝。她一邊俏皮地直呼天氣炎熱,一邊看著悉心挑選的畫面,興奮於這些作品與空間碰撞出了完全不同的味道。當天,姚祖輝及多位港姐代表等名流也紛紛到場,見證藝術表達。在致謝環節,羅朱玲玲最後特別提到了羅先生。她說,自己去非洲保護區拍攝野生動物時,感謝他一直陪伴在身邊,好幾個小時哪裡也不能去。

台下的羅康瑞隨即接過話,半認真半打趣:「不僅只能呆在車上,一動也不能動,還被要求不能發出任何聲響……」他接著補充,「等我退休了,就靠這些藝術作品養老了」全場賓客都會心笑了。

接受專訪時,羅朱玲玲坦言,攝影是一種「自私的愛好」。在過去的30年里,大多數時候,她一個人出門拍照,再獨自坐在電腦前做後期,常常忙到深夜。羅先生會忍不住喊:「你怎麼還不睡?怎麼比我還忙?」但對她而言,這些運用攝影師熱情和直覺的時刻,恰恰最充實、最快樂。

  出生在緬甸,用攝影連接記憶和情感

進入程祠故里,迎面而來的是蒲甘古城的黃昏。雄偉的摩訶菩提寺與當地常見的紅磚建築佛塔錯落,豎立於朦朧氣息中,歷史、靈性和土地在此融為一體。這是20多年前,羅朱玲玲扛著一堆很重的相機設備,爬到對面的另一座佛塔上面,才能拍下這個瞬間視角。而現在,這座佛塔已經不安全,無法再開放給遊客。

在羅朱玲玲的鏡頭裡,
「千佛之都」蒲甘的佛塔群像,處在清晨的薄霧中,或者是落日的餘暉中,運用了多種層次的手法,散發著近似水墨畫的意境,燦爛而輝煌。

緬甸對於羅朱玲玲有著特殊的情感,這是她的故鄉。上世紀50年代末,她出生於曼德勒,9歲時隨父親搬到香港。然而,2025年三月的緬甸大地震,震中距離昔日拍攝地僅百餘英里。蒲甘地區歷史上曾經擁有上萬座佛塔寺廟,如今僅存約
2200 座。災難過後,眾多佛塔坍塌、損毀的畫面,令她痛心不已。

目睹這份遺產消逝,羅朱玲玲心懷悲憫,她將20年里自己記錄的古城遺蹟攝影作品,分享給眾人,幫助這些文明的修復之路。攝影,也成為她存儲記憶,連接家鄉情感的介質。

羅朱玲玲媽媽是緬甸人,她從小對當地的文化、宗教習俗都不陌生。在她的回憶中,幼年時光總是歡樂而無憂。最難忘的是宗教節日,新年潑水節里,孩子們常常連續五天嬉水,沉浸在飛濺的水花中;點燈節來臨,她又和夥伴在搖曳的燭火中,盡情玩樂。平時,長輩們常常講述神明與精靈的傳說,這些古老的故事滋養了她的想像力,也悄然融入她的血脈。熱帶的氣候、繁盛的植被與交替的晴雨,賦予了她活潑自在的天性。

18歲那年,羅朱玲玲摘得香港小姐冠軍、與「最上鏡小姐」獎項。鎂光燈下,她的笑容帶有超越鏡頭的感染力,彷彿身體里仍埋藏那永不結束的夏天。但是直到30歲,她才第一次有機會回到緬甸。1991年,她乘坐從香港飛往緬甸的第一架飛機,重返出生地。

羅朱玲玲記得很清楚,她帶著人生中的第一部數碼相機,乘坐熱氣球追日出,在伊洛瓦底江畔,定格於迷濛光線下的古建築群。而在她的鏡頭裡,村莊里的緬甸女性,辛苦而勤勞,甚至赤腳走在鄉間路上;佛學修道院里的年輕的僧侶們,對世界充滿好奇;盛大的節日里,整個河面上都洋溢著人們的熱情和力量……

那裡的氣候、味道、生活,依然深植於心。

她感嘆道,「注視它們,總讓我反觀自身的文化根脈。」此後,每隔兩三年,她就會回去採風,在街邊走走,吃自己喜歡的美食,聆聽親切的緬甸話。

  從港姐傳奇,到細膩、嚴格的攝影師

這些古城的人文記錄,在數十年後再看,依然震撼。但對於羅朱玲玲個人而言,絕美、有意境的花卉,才是她內心的最愛。

年輕的時候,她研習日式花道,為她的攝影作品在絢麗中增添了寫意之美。開封菊花的傲然綻放、京都的紅梅絢麗,加利福尼亞的秋日樹影……都展現了羅朱玲玲活潑性格之外,作為藝術家細膩、沉靜的那一面。

她最喜歡拍攝花卉的地方,是上海。她把上海當作第二個家,自從2008年和羅康瑞結婚後,經常會來到上海小住。在這裡,大量的公園,路邊的尋常花朵,都能給她靈感。辰山植物園中,她可以在不同時節發現心儀的花卉;而古猗園,則是她最喜歡去拍荷花的地方。

這次展覽中,羅朱玲玲特別挑選了一幅繡球花作品:一隻綠燕尾蝶孤獨徘徊,在上海的繡球花叢間尋覓擁抱。在她看來,拍攝花卉和花道一樣,並不需要追求昂貴、珍稀的花材,能夠於日常中發現不同的美和神韻,才見功底。而這也是羅朱玲玲務實的考量。她的時間並不多,需要在不同的城市地區,在短時間內,找到拍攝場地,並輕鬆進入。

身為名人,她也有困惑:每次出門拍照,很容易被人認出來。當自己成為關注的焦點,干擾諸多,她沒有辦法安靜沉浸於拍攝。但在公園,這樣的情況就很少發生。

攝影夢一直都在羅朱玲玲的心裡。讀書的時候,她學理工科,被教育用理性、邏輯去思考。剛剛做模特、港姐出道時,她就留意到攝影師的拍攝工作方式,默默開始觀察。但是直到1994年,把最小的兒子霍啟人送入小學,她才終於為自己每周留出2個小時,開始系統性學習攝影。

那一年,她結識了自己的老師,攝影大師陳紹文——他是香港中華攝影學會的成員,也是著名攝影師陳復禮的摯友。從此,每周上課的兩個小時,成為了她最珍視的時光,幾乎從不間斷。這段師生情誼維繫了整整二十年,直到2014年陳紹文辭世。

在別人看來很難理解,為什麼攝影需要學習這麼多年。羅朱玲玲喜歡琢磨技術,讓它足夠承載靈感,就只能日復一日,不斷磨礪,反覆跟老師探討。而在不同時間、不同角度拍攝同一處花朵,經常會經歷失敗。「我經常要嘗試好多次,而且一旦失敗,那就只能等第二年再來拍,讓我對下一年又充滿期待。」

如果說日本藝術家蜷川石花的作品,是有著蓬勃生命力和絢爛。而羅朱玲玲熱愛的花卉世界,則代表著她個人的寧靜能量,讓內心沉浸在平靜的禪意之中。

  野外攝影,除了體力更重要的是腦力

自2011年,羅朱玲玲前往非洲,開始拍攝野生動物。和花卉不同,動物無法在日常生活中偶遇,能否抓拍到心儀的照片,很大程度上也仰賴運氣。因此,在每次開始行程之前,她都要做好周密規劃:路線、設備、行程,都不能有疏漏。

她也坦言,體能是野外攝影的一種挑戰。

全副武裝,在非洲拍了5個多鐘頭,我的手都燙了,身體也很痛。

自然攝影表面看似從容,但在按下相機快門之前,她的腦海中早已完成無數決策。沉浸於這種狀態時,時光總在不知不覺中飛逝。

她尤其喜歡英國攝影師尼克·勃蘭特(Nick Brandt)——他曾經替邁克爾·傑克遜的《Earth
Song》執導音樂視頻,以靜默而凝重的黑白風格著稱。在羅朱玲玲看來,他的野生動物作品,「極具藝術性,將本來可能只是紀實的攝影提升到充滿了表現力與震撼力的藝術高度。」

羅朱玲玲在草原拍攝時,也格外注重畫面的藝術感。蒼茫大地的壯美、天際流雲的無常,大象穿過綠洲的悠遊……這些震撼人心的瞬間,都被她收攏進作品中。

從驚豔眾人的香港小姐到細膩、寫意的攝影師;從被別人拍攝到做掌握鏡頭的主人,羅朱玲玲不僅是話題中心,也是一個不斷成長的自然光影詩人。

  不畏懼衰老,但害怕「舉不起相機」

自然、細膩、禪意。不追求拍攝材料的名貴,不完美中也依然可以找到寧靜的能量。「我最喜歡大自然,花朵和動物都是自然的創作。」30年如一日,羅朱玲玲在不斷的磨礪中,逐漸打磨出自己的美學。這種觀念也延續到她的日常生活中,身為港姐「雙料冠軍」的她,卻沒什麼偶像包袱,自然而強大。

在採訪中,每每談到盡興處,羅朱玲玲便會快樂地大笑起來,眼睛彎起來,眼角的皺紋一起構成了她的大氣、光彩。羅朱玲玲說,比起衰老,她更怕醫美。但最擔心的,「還是身體機能下降,讓我沒有辦法長久抬起沉甸甸的相機和器材。」疫情那3年,她暫停了外出攝影。之後再拿起相機,第一天就發現胳膊痛得幾乎抬不起來。

上個月,羅朱玲玲迎來自己67歲的生日。活動當天,朋友為她帶來了生日蛋糕。有人提議,讓羅朱玲玲和羅先生一起在蛋糕前合影,她當即爽朗拒絕:不要吧,搞得像我們結婚一樣。當她需要忙著跟來賓們合影時,羅先生則拎著太太的包包,在一旁默默等著。他會跟人說:「都習慣了,這麼多年都這樣,大家直接忽略我,喜歡找她去拍照。」

走過花團錦簇,路過繁華喧囂,港姐傳奇是羅朱玲玲的A面;沉浸自我,用30年打磨攝影,藝術家是她的B面。眾人都贊歎她是生活的大贏家,但或許,羅朱玲玲從來想的都是體驗生命、和自由,而不是如何贏。

發表回復

您的郵箱地址不會被公開。 必填項已用 * 標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