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28 10 月

楊振寧離世,全網卻開始追憶李政道的愛情

楊振寧離世,全網卻開始追憶李政道的愛情

作者:薺麥青青

2025年10月18日,著名物理學家楊振寧與世長辭。

一年前,曾與其共同摘得諾貝爾物理學獎的李政道惜別人間。

雙星閃耀的時代已經歸於茫茫的宇宙,但傳奇背後的故事更像一個深情的註腳,印證偉大的理論何以成為另一重意義上的「浪漫」篇章。

與君初相識

10月19日,翁帆在《光明日報》撰文《他交出了一份滿意的答卷》,以悼念楊振寧。

翁帆在文中表示:「有他多年的陪伴,我何其有幸!」「就如《小王子》所講的,我相信,每當夜晚我們仰望星空時,楊先生會在其中的一顆星星上面,對著我們微笑。我們永遠可以從他那裡找到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的力量。」

1996年,李政道的夫人秦惠䇹(jùn)離世,李政道在悼念妻子的輓聯上寫下「如竹如䇹,如惠如風」,隨後設立了「䇹政基金」,以兩人之名支持中國的優秀學子——他說:「惠䇹一直希望能為祖國的教育做些事,現在,我替她完成。」

蓋愛情的起始與延續,往往源自靈魂的同頻共振。

● 李政道和夫人秦惠䇹

1946年秋,20歲的李政道進入芝加哥大學時,給自己制訂了一份長達十年的宏偉規劃,為此,他暗自立誓:以學業為重,不宜過早談戀愛和結婚。

這個少年天才志存高遠,17歲時考入浙江大學,之後入讀西南聯大,跟隨「中國物理學之父」吳大猷先生學習。1946年,李政道獲國家獎學金,並在恩師的推薦下,於當年9月2日乘船離滬赴美留學,師從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恩利克·費米,開始了漫長的物理學探索之路。

● 1948年李政道在芝加哥大學讀博士期間手持費米所做的巨大計算尺

李政道入學後不久,由於經濟上比較寬裕,再加上有雙份獎學金,就買了一輛二手小轎車。他經常應同學之約,做些義務接送之事。

其後緣定三生的幸運,就藏在了李政道樂於助人的善行里。

在季承先生的《李政道傳》中,記載了月老牽線的這一有趣肇始:1948年聖誕節前夕,李政道的朋友黃宛請他幫忙到火車站接他的朋友凌寧的妹妹。黃宛是從中國來美國學醫的,他的朋友凌寧的妹妹叫南希·凌,從堪薩斯州哈維埃爾來芝加哥度假。

李政道慨然應允。

那日,他到了火車站,發現除了南希外,一同抵達的還有一位女生。

那位女生叫秦惠䇹,是南希的同學。

多年後,李政道回憶初見惠䇹的一幕,眼前仍能浮現出《詩經》中所描寫的情景:「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尤為難得的是,惠䇹不僅秀美端莊,而且待人接物,不卑不亢。

回到公寓後,李政道久久難以成眠。此前,他醉心於學業,感情則成為象牙塔外的異域之物,但當秦惠䇹的身影在自己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時,他忽然意識到,當愛神不期然降臨時,他一貫理性的大腦竟然「受降」於前所未有的悸動。

● 李政道和秦惠䇹

他於是跑到黃宛的宿舍,將想法向朋友和盤托出。但黃宛卻對李政道透露,這次南希來芝加哥過聖誕節,目的之一就是找個男朋友。那日見面後,南希對李政道的印象極佳,有意和他共譜愛曲。

這讓李政道大感意外,因為他對南希並沒有什麼心動之感,他便對黃宛如實相告,自己的意中人不是南希,而是秦惠䇹。

隨之,他盡顯東道主的熱情,組織聚會禮節周到,令人如沐春風。

不久,兩位姑娘結束了在芝加哥的度假,回哈維埃爾去了。

才子的浪漫

當一顆愛情的種子已經在心底萌芽時,他便無法抑制它的潛滋暗長。

他決定向她發動「攻勢」。因怕唐突佳人,李政道又去徵求黃宛的意見。黃宛建議他:不要猶豫,立刻行動。

於是,李政道鼓起勇氣,給秦惠䇹寫了第一封求愛信。

「大業未就,無以家為」的誓言為心上人而打破。

秦惠䇹接到信後,並未表現出狂喜,儘管通過此前的接觸,她對這位開朗又踏實的青年才俊不無好感,但對於一位持重的大家閨秀而言,她還是會審慎地判斷,要不要接受這樣一份愛情。

秦惠䇹原籍甘肅天水,後遷居江蘇無錫,最終定居於上海。秦惠䇹在上海讀的是教會學校。上高三時,她聽說天主教堂的牧師在物色赴美國留學的人選,便去找這位牧師,表達了自己欲深造的願望,並獲得了牧師的讚許。

1947年7月,秦惠䇹搭乘輪船赴美,成為美國堪薩斯州利文沃斯聖瑪麗學院的一名學生。

她沒有料想,在聖瑪麗學院求學的一年之後,一場相遇改變了她的命運。

當年她拆開李政道的情書時,彷彿看到一顆熾熱的心呼之欲出。

在芝加哥,李政道等待秦惠䇹的回信過程簡直度日如年,他寢食難安、心神不寧的表現引起了導師費米的關注。費米悄悄地問楊振寧:「李政道最近瘦了許多,注意力也不集中,是不是經濟上遇到了什麼困難?」

費米以為愛徒受困於物質的窘迫,誰想是「為伊消得人憔悴」。

● 李政道、秦惠䇹夫婦,攝於1957年動身前往斯德哥爾摩領獎時

一個月後,李政道接到秦惠䇹的回信,信里雖然沒有做出什麼鄭重的許諾,卻邀請李政道在五月去參加聖瑪麗學院舉辦的盛大舞會。

這讓此前一直心弦緊繃的李政道欣喜若狂。他立刻著手實施兩項計劃:一是減肥;一是學習跳舞。

李政道當年也是一表人才,但此前被稱作「小胖子」的綽號,讓他決定在投身愛情的那一刻,感到了困擾。

● 青年李政道

在他看來,惠䇹風姿綽約,空靈出塵,他也要與之旗鼓相當,不欲其難堪。於是,他興緻勃勃地報名參加了舞蹈訓練班,班裡的6門課程他都參加,並拿出了對待科學的熱情,通過高強度、密集式學習,很快掌握了跳舞的基本技法。不久,其身材也變得更加勻稱挺拔。

這讓他的導師也欽佩不已:「愛情的魔力真是讓人驚嘆。」

數月後,李政道信心滿滿地前去參加聖瑪麗學院的舞會。在舞會上,他和惠䇹翩翩起舞,成為眾人眼中最閃耀的黃金搭檔。

那年夏天,李政道邀請凌寧和他妹妹南希,還有惠䇹去美國西部旅行。

事先,李政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購置了野營用的帳篷、吊床、毯子以及豐富多樣的食品,並親自駕車,同時也兼職導遊一角。

一路上歡聲笑語,旅行結束,大家興盡而返。

● 李政道、秦惠䇹在科羅拉多州野營

愉快十足的出遊體驗,增加了惠䇹對李政道的了解,兩人的感情也悄然升溫。

1949年11月,秦惠䇹患了闌尾炎,住進了醫院。

李政道聞訊後,即刻驅車前往哈維埃爾。

在異國他鄉,生病時乏人照顧是最可擔憂的事情。但一個月下來,秦惠䇹卻得到了李政道最精心的照料。

如果還有什麼能成為愛情的催化劑,那麼「患難與共」無疑是最重要的「推手」之一。

他獻其誠,她感其心。於是,在惠䇹病癒出院後,他們的關係升華至一個嶄新的高度。

夫唱婦隨

1950年6月,秦惠䇹從聖瑪麗學院畢業,他們在芝加哥市政府大廈舉辦了婚禮。

秦惠䇹曾寫信去徵求父母的意見。秦父秦以鈞是知名國畫家和古董收藏家,他在對李政道的家庭情況做了了解後,表達了反對。

他認為李政道的父親李駿康雖然是南京金陵大學(今南京大學)農業化學系的第一屆畢業生,但畢竟在上海外國洋行從事化肥進口貿易,李家作為商賈之家,與秦家的藝術世家不是很適合。

不過在惠䇹強烈的堅持下,一向嚴厲的父親默認了這門親事。

● 1950年6月3日結婚時,李政道夫婦在芝加哥市政大樓前

也就是在結婚那年,李政道以論文《白矮星中的氫含量》獲芝加哥大學理論物理學博士學位。在論著中,他將白矮星的錢德拉塞卡極限上限質量斷定為後來科學界所公認的1.44倍太陽質量,得到「有特殊見解和成就」的評語並獲校長獎。

同年9月,李政道去了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擔任物理系的助教。秦惠䇹則去那裡讀碩士學位。

1951年春季,加州大學要給李政道一個講師的位置。但當時朝鮮戰爭爆發,美國開始了排華政策。在這樣的背景下,李政道要獲得職位,必須要通過忠誠宣誓。李政道認為這是一種政治歧視,遂斷然拒絕。

為了讓李政道充分發揮他的才能,秦惠䇹決定放棄自己攻讀碩士學位的計劃,肩負起照顧李政道生活和將來撫養孩子的重擔,這樣李政道就可以自由選擇最適合他的工作環境。

● 秦惠䇹和孩子

恰在此時,在楊振寧的力薦下,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院長奧本海默向李政道發出了邀請信。於是,1951年9月,李政道攜惠䇹來到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

在此之前,楊振寧就去了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做訪問成員。作為楊振寧西南聯大的老校友,李政道到了普林斯頓後,與楊家毗鄰而居。

當時,楊振寧與國民黨著名將領杜聿明之女杜致禮已成婚,秦惠䇹與杜致禮也以姐妹相稱,往來頻繁。

奧本海默曾說:「李政道和楊振寧坐在普林斯頓研究院草地上討論問題是一道令人賞心悅目的景緻。」李、楊二人的友誼因彼此夫人的親密聯結而愈加深厚。

● 李政道與楊振寧在普林斯頓高等研究所

當時,楊振寧正在進行兩維伊辛模型的磁化計算研究,他希望李政道加入。

因為他們的通力合作,成果斐然,他們撰寫的論文甚至引起了世界級物理學家愛因斯坦的高度重視。但不久,他們卻因為論文署名的次序問題發生了矛盾。

● 李、楊兩家在萬聖節晚會上合影

在第一篇論文《凝聚理論》完成後,遵照國際慣例,合作者的署名應按姓氏英文首字母的順序排列,應該是「李政道和楊振寧」。但楊振寧提出,因為他比李政道年長四歲,如果李政道不介意的話,他希望排在前面,李政道聽後頗為詫異,但還是同意了。

在第二篇論文《格氣和伊辛模型》署名時,李政道說服楊振寧按國際慣例改了過來。

署名問題讓兩人之間心生嫌隙。隨後,李政道離開了普林斯頓,去哥倫比亞大學擔任助理教授。

三年後,1956年,李政道29歲時,成為哥倫比亞大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教授。

不久,一度疏遠的兩個人又產生了交集。

平息風波

1953年,楊振寧曾去布魯克黑文國家實驗室工作一年,和米爾斯合作發表了一篇論文《同位旋守恆和同位旋規範不變性》,其中提出了後來十分有名的楊-米爾斯規範場方程。

但是,當時李政道對這篇論文的出發點是否正確頗為懷疑。一次,楊振寧到哥倫比亞大學來看望李政道,李隨即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楊。經過激烈的討論,楊同意了李的意見,還共同署名,李前楊後,發表了論文《重粒子守恆和普適規範轉換》,這件事使他們重拾合作。

李政道在他的文章《破缺的宇稱》中有如下描述:「從1956年到1962年,楊和我共同寫了32篇論文,範圍從粒子物理到統計力學……合作緊密而富有成果,有競爭也有協調。我們在一起工作,發揮出我們每個人的最大能力。合作的成果大大多於每個人單獨工作可能取得的成果。」

1957年10月31日,瑞典皇家科學院宣布,把當年的諾貝爾物理獎授予李政道和楊振寧。

● 1957年諾貝爾獎得主合照

宇稱不守恆定律的發現,被譽為20世紀物理學中的革命,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那時,在諾貝爾獎委員會通知以及所有媒體的報道中,兩個名字的次序都與獲獎論文的署名一樣,李政道在先,楊振寧在後。

然而抵達斯德哥爾摩後,楊振寧忽然提出,他希望能按年齡順序在李政道之前受獎,而他夫人杜致禮則想在出席晚宴時讓國王作陪,也就是說,在進入晚宴會場時她要走在最前面,楊振寧排在第二位,由王后作陪。

● 1957年,諾貝爾獎晚宴上的秦惠䇹(右)和杜致禮

李政道聽後錯愕不已,隨之態度鮮明地表示了反對。但是,楊振寧不甘心,又去求李政道夫人秦惠䇹。秦惠䇹思慮再三後,對李政道說,假如為這件事鬧出笑話,讓外國人看不起,太丟臉。

在夫人的規勸下,李政道做出了妥協。

● 李政道夫婦和楊振寧夫婦合照

在這之後,二人又因為署名問題屢起衝突。

對於二人之間的次序之爭,楊振寧先生也有過多次解釋:

在《和李政道的最後的合作》一文的後記里,楊振寧對二人的關係做了回顧:「在我同李政道做朋友的16年間,我對他就像一位兄長。在粒子物理和統計力學領域裡,我在1950年代初就已經成了名。我們的合作關係中,我是資深的一方。敏銳地警覺到不應該擋住他的道,我便有意識地往後靠,盡量在事業上扶持他,同時,在公開場合對我們合作關係的實質嚴格地保持緘默……」

在寫於1982年的《獲諾貝爾獎的論文產生經過》一文里,楊振寧強調在一個關鍵的思維突破上,「李政道先是反對這種觀點。我力圖說服……後來他同意了我的意見。」

孰是孰非,兩位大師各執一詞,成為迄今仍難以定奪的「羅生門」事件。

多年後談及與楊振寧的決裂時,李政道非常感慨:「兩個孩子向光奔跑,老時卻爭吵誰先發現寶藏。」

但遙想六十多年前,所幸有秦惠䇹的居中調停,才讓李楊二人諾獎領獎當日的風波得到平息。

● 李政道偕夫人參加瑞典王室在斯德哥爾摩市政廳舉辦的晚宴

當時李政道和楊振寧持有的都是中國護照,他們打破了中國人此前沒有獲得諾貝爾獎的紀錄。

當他們二人站在國際舞台,接受物理學界的最高榮譽時,歷史將永遠記載下那一刻屬於所有華人的共同榮光。

和光同塵

1972年,在離開了祖國多年後,李政道和秦惠䇹首次歸國訪問。李政道不僅帶回了最新的計算機,還準備捐贈秦惠䇹父親留下的珍貴文物。當時是妻子的一句話堅定了他捐獻的決心:「財產可以再掙,但我們的祖國只有一個,今天不做,什麼時候做?」

● 1972年10月1日,李政道和夫人在北京頤和園參加國慶遊園聯歡會

他們發現,中國百廢待興的科研事業亟需尖端人才,而選派優秀大學生出國深造,培養高級科技人員的機制尚未形成,李政道教授經過多方籌劃,於1979年提出了「中美聯合招考研究生」(CUSPEA)的計劃。

CUSPEA
計劃推行的十年間,為讓每年近百名學子順利赴美深造,李政道與秦惠䇹殫精竭慮,傾力相助。彼時中美關係雖正從對抗轉向緩和,但中國學者海外求學障礙重重,於是,他們的家就成了海外學子的「大本營」,面對紛至沓來的求助,二人始終耐心回應,竭盡所能地為其排憂解難。

● 1985年,李政道(左三)專程到洛杉磯參加CUSPEA代表團總結活動

為讓李政道能潛心科研與教育核心事業,秦惠䇹主動攬下所有繁雜事務。每年僅對接CUSPEA
學生及相關院校,投寄的郵件就將近千封——從執筆寫信、仔細貼郵票到奔走投遞,全由夫婦二人親力親為。他們常把家附近的幾個郵筒塞得滿滿當當,甚至引得紐約郵政局特意上門「訴苦」,最後,他們只好推著裝滿郵件的小車,專程趕往更遠的郵局寄送。

李政道每年回國,或與中國領導人會見,或籌劃和建立中國博士後制度,或幫助建造北京正負電子對撞機,或到各地考察講學,都有惠䇹這位幕後英雄的付出。

在李政道眼裡,妻子堪稱無所不能的「超人」:對外,她全力配合相關部門,妥善統籌李政道的各類活動,細緻銜接社交事宜;對內,她既為李政道的諸多事務提前籌備,適時提醒關照,更事無巨細打理好他的日常生活,做好全方位的保障。

她就像一個隱形的天使,守護著人類的瑰寶。

時人評價李政道:「他以『破冰者』之姿架起中美科學橋樑,用『細推物理』的執著重塑華人學術高度,更以葉落歸根的赤誠照亮中國基礎科學之路。」

他曾對朱光亞說:「平生所願,唯有益國家。」

作為李政道的妻子,秦惠䇹是丈夫居功至偉之舉的見證者、參與者和推動者。

● 1993年李先生結婚43周年

猶如故人歸

1996年,秦惠䇹被查出了肺癌,距離她與李政道的金婚日,不足四年。

那一年,已邁入古稀之歲的李政道,開始和「死神」爭奪對妻子的擁有權。他帶著她,輾轉各地,四處求醫。舉凡可以見到治療曙光的醫學技術都努力去嘗試,甚至,這個一向篤信辯證唯物主義的科學巨匠,也曾考慮過一些民間的偏方。

他放下手頭的一切工作和應酬,陪侍在她的身邊:喂水,喂葯,喂飯,翻身,擦背。為能隨時照應夫人,在近一年時間裡,他衣不解帶,幾乎沒有在床上睡過一個安穩覺。有時因為太過疲憊,他就在床邊椅子上略作休息,之後便又打起精神,照看愛妻。

偶爾,他會回想起多年前與其共戰病魔的情景,彷彿是命運的又一次輪迴。當年,年輕的她在他的照拂下,一天天走向康復;但這一次,他心愛的人,卻在靜待死神的召喚。

那時,他與孩子們都默默祈禱,希望惠䇹可以創造生命的奇蹟。

但最終,奇蹟沒有發生。

在與李政道共度了46年的風雨後,秦惠䇹永遠地闔上了雙眼。

惠䇹病逝後,李政道將妻子的靈位和遺像,置於自己的床頭。在小小的靈案上,還擺放了他追念惠䇹的畫作和雕刻著「竹君文心」字樣的圖章。

他曾為惠䇹創作過很多畫,其中一組以樹葉為題材的作品,他分別冠以《葉之情》《葉之戀》《葉之舞》的標題,從葉的翠綠欲滴,到葉與葉之間的繾綣無間,直到狂風大作,黃葉飄零……組畫充滿了隱喻的色彩和無盡的思念。

● 以李政道畫作為藍本創作的蘇綉《葉之戀》

在妻子去世四周年之際,他寫下這樣的斷腸句:「睡著,醒著都是你。」

在臨終前,秦惠䇹曾向李政道建議,把兩人積攢下的私人積蓄全部捐贈出來,建立一項獎學金,支持中國青年學子求學。

李政道遵照妻子的囑託,將全部私人積蓄以及部分親友的捐贈近100萬美元,設立了「秦惠䇹與李政道中國大學生見習基金」,簡稱「䇹政基金」。

此後近三十年間,「䇹政基金」資助並扶持了數千名學子,使之成為「䇹政學者」。

● 2001年李政道為蘇州大學「䇹政學者」頒發證書

秦惠䇹去世後,當人們建議李政道再覓一位佳偶相伴時,他卻說:「惠䇹永在我心中。」

在此後的28年時間裡,李政道沒有再娶,始終以事業和書畫為伴,在「宇稱不守恆」的世界裡守望他永恆的愛情。

每年回國,只要時間允許,他總要到蘇州太湖之濱的的惠䇹墓前憑弔。墓碑上,鐫刻著他悼念惠䇹的詩:「竹神蕭蕭問秋風,君影茫茫去何處。」

2010年,李政道回到無錫,見到眾鄉親時,動情地說道:「我是無錫的女婿,我的夫人姓秦,秦家是無錫的大家。」

2024年8月4日,一代巨星隕落。

11月24日,李政道的骨灰安葬於蘇州吳中東山萬隆墓區,與愛妻秦惠䇹合葬,這是他生前的遺願。

● 李政道和秦惠䇹之墓

最終,他穿越了物理的宇宙與時間的河川,回到了一生最溫暖的坐標旁,一如七十多年前那個冬日的邂逅:「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 參考資料:

[1] 季承|諾貝爾獎中華風雲——李政道傳,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10

[2] 施寶華、柳懷祖|著名物理學家李政道和夫人秦惠䇹的故事,科學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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